“是,怎麼著。”他又往后倚了倚,瞇起眼睛。
“沒怎麼著,就是想提醒你有什麼意思不要憋著,可以說出來。”雁升笑得很欠揍,語氣卻很認真,說完后湊近了些,輕輕按了按賀中鶴的臉,“無菌貼翹邊兒了。”
賀中鶴愣愣地看著他又轉身回灶臺前搗鼓了,表情茫然地又摸了摸他剛才按過的地方。
一片光滑,啥也沒摸到。
因為傷口在另一側臉上。
賀中鶴現在有些發暈,心跳也快得不太正常,兩邊臉都燒得慌,耳尖兒都是發熱的。
他憋半天想憋出句懟人的話,搜腸刮肚一番,無果,腦子已經斷線了。
最后他在雁升愉快的哼歌聲中灰溜溜地出了廚房,站客廳中央杵了一會兒,然后突然快跑到沙發旁,從飛狗旁邊撈起來胡胡,對著貓后背就是一通搓。
“你說他瞎撩嘰什麼呢?”順毛搓完逆毛搓,搓得手心都發麻了,才在胡胡和飛狗兩道不解的目光中松開它,“操。”
賀中鶴一手貓毛,用手背貼了貼臉,還是熱的。
不知道雁升是顯擺廚藝或者什麼心態,就兩個人的晚餐,硬是做了六道菜加兩道湯,冰箱里還有兩模子月餅。
賀中鶴假裝無事發生,拿手機拍照:“可以啊,真沒想到你有這技能。”
“小時候覺得做菜有意思,就一直自己半吊子琢磨著做。”雁升從購物袋里拎出打啤酒,摳出一瓶啟了蓋兒,又開了罐可樂擺到賀中鶴那邊。
“哎哎,這不合適吧,你喝酒我喝飲料啊?”賀中鶴瞅著他。
“禁煙酒,我一健康人都知道。”雁升說。
“就這一次,我可以晚會兒吃藥。
”賀中鶴往他那邊挨了挨,“救救孩子孩子饞酒了,半年沒沾過了……”
“不行。”雁升很堅決,往旁邊躲了一下。
“就半瓶,實在不行少半瓶,啤酒能算酒嗎……而且在這美好的團圓夜,這麼一點兒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實現是不是太殘忍了……”
雁升嘆了口氣,取了個二百來毫升的玻璃杯,給他倒上:“就一杯。”
“沫消了也就剩半杯……”賀中鶴坐下來,用手指敲了敲杯壁,撇撇嘴。
“得便宜賣乖是吧。”雁升伸手要奪。
“沒有沒有沒有!”賀中鶴忙護了一下,“當思來之不易。”
央視衛視中秋晚會畫風都差不多,紅火祥和,隨便按一個臺,電視聲音灌滿屋子就有氛圍了。
“中秋快樂。”雁升舉杯。
“中秋快樂。”賀中鶴跟他碰了碰,“我這還第一次跟朋友過。”
“我也是。”雁升喝了口啤酒,“阿姨忙的時候你都自己過?”
“自己就算不上過了,吃外賣打游戲看電影,非常普通的晚上。”賀中鶴說,“有時候有朋友喊我去他家過,我不好意思去,畢竟人一家人吃團圓飯,我一外人湊什麼熱鬧。”
“那我算怎麼回事兒,怎麼會坐在這里。”雁升笑了。
“你是我收留的懂吧。”賀中鶴擦了擦嘴,拿出手機,給杜蘭珍撥了個視頻電話。
“媽!”電話通了,他舉高手機,“中秋快樂!”
“中秋快樂,我這兒還早上呢……雁升?”杜蘭珍有些驚訝,招了招手。
“阿姨好,中秋快樂。”雁升也湊近鏡頭揮了揮手。
“兩個孤寡老人過節。”賀中鶴舉著手機,懸在餐桌上拍了一圈,“都雁升做的,是不是很牛。”
“厲害。”杜蘭珍笑著說,“多跟人雁升學學,你看你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
”
“這不是有他呢嘛。”賀中鶴說,“掛了啊,我倆正吃著呢。”
看他放下手機,雁升笑笑:“挺好的,過節有家人記掛。”
賀中鶴頓了頓沒說話,吃了幾口菜又灌了口啤酒才抬頭看著他:“那個,你爸……”
在這樣溫馨的氛圍里提這事兒好像有些不合時宜,但他從在出租車上就一直想問了。
雁升伸過來杯子,賀中鶴又跟他磕了一下,看他滿杯啤酒直接一飲而盡。
“他喝完酒點上煙說起了從前……”雁升勾了勾嘴角,手指在空杯沿兒上彈了彈,看著杯子,偏頭,“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這是被撕裂的。”
賀中鶴看著他的耳朵,耳環下那道紫紅色的疤依然觸目驚心。
“關于它的故事是從我十六歲開始的。”雁升靠在椅子上,看了賀中鶴一眼,見他一臉緊張,抬了抬下巴,“別涼了,邊聽邊吃。”
賀中鶴拿起筷子,胡亂了幾下南瓜飯。
“那年某一天,我干了件大事兒。當時特別高興,一興奮,就去打了個耳洞,慶祝自己無限光明的新生。”雁升倒上酒,跟賀中鶴碰杯,又喝了一氣兒。
“回家之后,我……媽,當時剛跟我爸打完,見我心情特別好地進家門,上來捏著我耳釘就是一撕。”雁升垂著眸子,依然用講故事的語氣,“當時我就愣了,也沒試著疼,疼麻了。你打過不少,應該知道剛打的新鮮耳洞本來就有點兒發熱,那一撕我整個耳垂都劈開了,滾燙的鮮血那個涌啊……”
“等等,”賀中鶴眉頭皺成一團,“操,我緩緩……”
雁升笑了笑,又喝了口啤酒:“然后朱……我媽特別歇斯底里地捏著那個被她生撕下來的耳釘,對我各種罵,罵我不學好,不是東西,男的打這個變態,怎麼難聽怎麼罵。
罵完了還給我一巴掌,打完那一掌她累了,手上帶著血也沒洗,心特別大地回屋摔門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