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宇杰說。
“啥?”賀中鶴還在沉浸在發狠中,沒反應過來。
“你白頭發又顯出來了。”石宇杰把他的一撮頭發捻起來。
“就這樣吧,懶得再弄了。”賀中鶴抄了一把頭發,“染的時候本來就不是想蓋白頭發。頭發長太快,照這速度我得半個月染一次,不出一年直接變禿頭了。”
其實禿頭光頭也挺有意思,推子嗡嗡一推,管它白頭發黑頭發藍頭發的。
“哎!”賀中鶴拍了下手,眼睛一亮。
石宇杰覺得自己能看到他腦袋上冒了個小燈泡,動畫片兒似的。
“你說我直接剃個光頭怎麼樣!”
石宇杰又覺得有道雷劃破天際劈了下來,把自己劈成了一尊石像,也跟動畫片兒似的。
“哥哥,我求您老實點兒。”石宇杰一下下順著他的背,“咱不當光頭強。”
賀中鶴笑了半天:“不剃,我這發質這麼柔順,剃了可惜了。”
入伏后夏天才算正式來了,北方海濱城市的夏天悶熱潮濕,衣服洗完晾干不放空調屋里,不出兩天就能擰出水來。
天兒一悶,蚊子更是傾巢而出,每天傍晚無論刮風下雨,都能看見輝壇一中家屬院每棟樓下都圍坐著幾個大爺大媽,在黑旋風一樣的蚊子群包裹中打牌下象棋賴麻將。
有次還碰著老鄭跟他老婆吵架,灰頭土臉地自己騎著老自行車繞著樓轉圈。自行車除了鈴鐺不響,其他哪兒都響。
賀中鶴拼命忍著笑咬得腮幫子疼,躲在拐角拍了一張騎行中的落寞老鄭。
前兩天韓子茹發消息問他什麼時候搬回去。
他一直沒想過這個,但等明年六月一畢業,老媽不可能還帶著他住在這里。
這兒環境遠比不上之前的小二層別墅區,但鄰居上下左右住得擠擠挨挨,幾乎一整個小區都是熟面孔。學校、商業街和菜市場就在附近,夏天雨后傍晚,下班回家的、接孩子的、擺攤兒的、買菜的、逛街的,并不寬闊的小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有種老市區特有的生活味道。
有時候賀中鶴躺在陽臺的吊籃里,能嗦著冰棍兒,從下午看到太陽落山。
補習班跟學校一樣,每兩星期放一次周六,周六那天只要老媽不在家,賀中鶴就拎著滑板去滑板場溜一圈。
不過大多數時間被安排得很滿,尤其是他做去年歷史真題選擇題錯了一多半后。
暑假生活挺充實,賀中鶴的從良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正倚在后墻舉著答案解析看,手機振動了一聲。
賀中鶴沒理,手頭這套題太奇妙了,他正全身心投入仔細研究。
有些歷史選擇題吧,那題干資料跟課本內容一點兒也不沾邊,而且看哪個選項都像對的,挑不出毛病。
不僅做題的人挑不出錯誤選項的毛病,出題的人也挑不出來。
“A:此處‘工業化推動福利制度完善’不合理,故A選項不合理,錯誤。”
所以到底哪兒不合理啊!
賀中鶴眉頭越皺越緊。
手機“嗡”地又震了一下。
工業化……
“嗡嗡嗡……”
“操,這是把手指頭拴打樁機上了吧。”賀中鶴拿起手機,還沒解鎖,就被人一把抽走了。
“快快快快,發你消息怎麼不回!”郭瑤不由分說拽起他就走。
“什麼?”賀中鶴跟著站起來,才發現教室里不知道什麼時候人已經差不多都走光了。
走出補習班前臺大廳,他看見班里一堆人正圍成一個小圈,一個個嘰嘰喳喳看著都很興奮。
圈子中間是只貓。
橘貓,但是很瘦很小,看著也就兩個月大。
“……我還以為你們發現了什麼小怪物小恐龍小精靈。”賀中鶴有些無語地看著這幾個眼里蹦愛心的同學。
“你這人真沒意思。”郭瑤咂了下舌。
門口有人出來,賀中鶴朝那邊看了一眼,跟正活動胳膊的雁升對上了眼神。
“精靈。”賀中鶴指了下旁邊的人堆。
雁升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層疑惑。
“你有完沒完。”郭瑤扇了他胳膊一下,跟雁升說,“是只小貓。”
賀中鶴撇了撇嘴,心想我說是精靈人家也不會去看,貓什麼貓啊。
然而雁升很快地走進觀貓人堆。
賀中鶴愣了。
?
這合理嗎?
人設有點崩了吧?
“你看,數你最冷血。”郭瑤很鄙視地說。
上課鈴響了,有老師出來叫他們回去。
圍著貓的人戀戀不舍地散了。
“雁升,上課了。”老師招呼還蹲在貓旁邊的雁升。
“這就來。”他這麼說著,沒動。
補習班的兼職老師很多都是還沒畢業的本科生研究生,暑假來機構就是幫著招招生管管紀律打個雜,也不會多上心。見雁升沒有回去上課的意思,也就懶得管他。
“你呢?”老師剛要回去,又看見離雁升幾步遠的賀中鶴。
“我……我也這就來。”賀中鶴說。
門口安靜下來,就剩他倆了,這條街一溜補習班,從學前到高中都有,遠處有幾個小學生互相追著邊嚎邊跑。
賀中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也沒回去,大概是覺得雁升會對貓感興趣這事兒實在太新鮮了?
他走到雁升旁邊蹲下。
這貓長得挺奇特,渾身深橘色,唯獨鼻子旁邊撇出來兩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