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中鶴推開病房門的時候,石宇杰正目光呆滯地躺在床上,腦袋上纏著紗布,胸前裹著固定帶,臉上還貼著無菌貼,整個人都是白花花的。
“你們先回吧,一會兒晚自習該查人了。”賀中鶴對吳昊三人說,“今天謝謝了,暑假請你們吃飯。”
賀中鶴圍著他轉了好幾圈:“還暈嗎?哪兒疼?”
石宇杰吸了吸鼻子,說話聲調有點委屈巴巴的:“哪兒都疼。”
“我他媽……”賀中鶴又心疼又火,對方的確占理,但這打得也太狠了,憋屈還沒理兒可討,“都縫完了?”
“縫完了。”石宇杰用尚且完好的手拍拍床沿,示意他坐下,“都是小口子,一共三十來針。”
之前石宇杰和賀中鶴經常在外邊干架,但賀中鶴這種技術型的和石宇杰這種莽上型的配合起來還挺互補,至少賀中鶴從來沒讓自家兄弟斷骨頭縫針。
“……孩兒啊。”賀中鶴皺著眉頭,現在很想抱住他拍拍,但石宇杰肋巴條還斷著呢。
“別這樣,很肉麻。”石宇杰緩緩出了口氣,“往好處想,我不用考期末了。”
“傻|逼。”賀中鶴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固定帶,“洗澡怎麼辦。”
“不能洗,這七月天的,估計到后天我就整個兒臭了,聞一下鼻子會枯萎的那種。”石宇杰問,“鶴兒,你不能嫌棄我。”
“我他媽不嫌棄你,你掉糞坑里我也能把你徒手撈上來。”賀中鶴嘆了口氣,腦袋慢慢靠到鐵床欄桿,額頭一片冰涼,“我今天就不該……”
“打住。”石宇杰打斷他,“我知道,你少說這些沒用的,咱倆不講這個,你是不是忘了之前你替我擋過多少次了?哪回不是我惹了麻煩你跟著一起去收拾爛攤子?”
“好感動。
”賀中鶴點點頭,“兒子長大了。”
“前幾天我還是你媽呢,這會兒又變成你兒了,性別年齡隨心變唄?”石宇杰笑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大腿,齜牙咧嘴半天,“你猜我剛才在耳鼻喉科看著誰了?”
“誰?”
“你同桌。”
“我操,沒這麼不抗揍吧,我尋思他看著比我結實啊?”賀中鶴很震驚,就在教室比劃了那麼兩下子,就把雁升打進醫院了?
石宇杰揚了揚眉毛,手在自己耳朵上比劃了一下,“耳朵這邊,縫針。”
賀中鶴松了口氣:“那是他之前的傷,不是我弄的。”
“靠,你倆今天還真打起來了。”石宇杰說,“我在后面邊看邊琢磨,這人還真是會打。”
“我現在有點信了,那個什麼進局子的傳言。”賀中鶴摸了摸眼角下,顴骨那邊已經腫了,一碰火辣辣地疼。
“‘那種傳言你也信?’”石宇杰學他之前的話,“打臉了吧。”
“從高二分班到現在,我對這位哥一再改觀。”賀中鶴感嘆。
去幫石宇杰繳住院費的時候,候診廳里的人絲毫沒見少,救護車還停在門口,紅藍色的光交互閃著。
自助繳費機前不少人正排隊,賀中鶴找了個連椅坐下。
從下午折騰到現在,有些餓了。
旁邊有個24小時自助超市,賀中鶴目測了一下,這撥人排完隊估計得半個小時。
拎著一兜零食出來,他先給石宇杰送了過去,又拎著一袋面包回了大廳。
坐在大廳里吃東西,挺奇妙的。
有種就著消毒水和病菌吃東西的感覺,賀中鶴吃了幾口,覺得自己手里這個面包孔隙里藏滿了病菌。
……扔了得了。
但是真的很餓,雖然這個這是個病菌面包,但你看它散發著陣陣麥香……
賀中鶴正盯著面包皺眉糾結著,面前突然站過來一個人。
校服褲子是輝壇一中的。
賀中鶴抬頭。
然后就看到雁升把牛奶伸到他面前,微微挑了下眉。
雁升耳朵上貼著無菌貼,頭發有些亂,候診廳人多悶熱,校服領口也敞開到了胸前,從下頷到頸部的線條很流暢。
仰視的這個角度看,竟然挺……性感。
賀中鶴在腦子里給了自己一巴掌,接過他手里的牛奶:“謝了。”
奶是草莓味的,粉色盒子。
賀中鶴把奶在手里轉了一圈才戳開口。
甜得發齁,差點沒順著吸管吐回去。
“哪傷了?”雁升坐到賀中鶴旁邊,戳開另一盒牛奶,問他。
在學校里坐在一起時戰火紛飛的,在醫院反而能和諧相處。
“沒,我來看看石宇杰,聽他交待后事。”兩人之間的氣氛微妙地緩和了一些,賀中鶴忍不住耍嘴皮子,“操啊你這奶太甜了吧,給六歲的小姑娘喝人家都得說你娘。”
“不是看你噎著了麼。”雁升說。
“我噎,我……”賀中鶴迅速吧嗒了幾下眼皮,白眼兒差點翻到天上,他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的姿勢和神態,“我他媽那是在思考,思考懂嗎!我覺得那個面包被病毒和消毒水占領了,我在思考要不要放棄它。”
“哦。”雁升敷衍地應了一聲,“說得過去。”
“你是不是跟我打完架心情很好啊,我發現你話好像變多了。”賀中鶴坐直身子,瞇著眼看他。
第5章 “擦疼了跟我說。”……
“沒那種癖好。”雁升幾口喝完奶,起身把盒子扔進了垃圾桶,朝大門走了。
離期末考試還有不到一星期,周圍人都在緊張復習的時候,賀中鶴天天往醫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