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祁洛所想,坐在這兒的人是白宇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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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外面的天氣是零下,水會結冰的溫度,白宇飛卻只穿著校服,連件外套都沒有。
他受傷的左腳換了稍微小一點的包扎,看起來沒有那麼突兀了,甚至腳上還套了一只寬松的拖鞋,這應該是他可以試著下地走路的表現。
祁洛想了想,在白宇飛身邊坐下:“許翊回家了。”
“你怎麼不回家?”白宇飛看了他一眼。
“我爸媽在出差。”祁洛說。
白宇飛“嗯”了一聲,又從口袋里抽出一支煙,祁洛想阻止他,但是想想剛才白宇飛看見自己把煙掐了,說明他記得自己說的別抽煙,那現在他還是決定要抽,自己就管不到了。
畢竟白宇飛不是許翊,和他只不過是朋友,他管不了那麼多。
但是白宇飛把那支煙拿在手里,像轉筆似的轉了一圈,突然想起什麼:“我記得許翊說你有哮喘。”
“嗯。”祁洛點頭。
“那算了。”白宇飛把煙揣回煙盒,“我怕許翊揍我,現在我打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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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沉默地一塊兒看著月亮,坐了十幾秒。
白宇飛說:“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沒回家?”
“因為我……呃,情商正常?”祁洛想了想說。
看到白宇飛一個人在新年前夜一臉喪氣地獨自坐在操場高處抽煙,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不開心的事。
他跟白宇飛又不那麼熟,當然不會去打聽。
白宇飛聽了笑了幾聲:“好評價。那我要是跟你說原因,你愿意聽嗎?”
“可以。”祁洛說。
“我沒跟家里吵架。”白宇飛說。
祁洛一愣,開頭第一句話就在他意料之外。
“是我覺得對不起他們。
你能明白嗎?”白宇飛又說。
“你詳細說說?”祁洛說。
“我受傷之后爸媽對我特別好。一直噓寒問暖地照顧我,特別積極地帶我去復診,做康復治療,我媽學了好多道新菜,我爸以前工作特別忙,最近這兩個月周末都不加班了,就陪著我。”白宇飛說。
“而且以前不管訓練還是文化課,他們都為我投入了很多,本來我文化課在體育生里是尖子,專業也不差,90%能上北體的,結果還有四個月就單招了,我他媽摔廢了,還能不能跳高都不知道。”白宇飛說到這猛地哽咽了一下,他立刻咳嗽了幾聲來掩飾。
“他們太好了,我對不起他們的期待,我現在太差勁,爛的要死,呆在他們面前也只會讓所有人都更難過。”白宇飛說。
“所以……我不想回去給他們添堵。”
晚風凜冽,呼嘯著穿過操場。白宇飛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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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覺得你回去是給他們添堵?”祁洛想了想問。
“我說了這麼半天你還沒明白嗎。”白宇飛皺了下眉,“他們對我這麼好,可我什麼都回報不了,他們看見我這麼喪還會跟著我難受,我不想讓他們難受啊。”
“你一個人跑到學校來,你爸媽就不難受了嗎?”祁洛又問。
“至少我的臉不在他們面前晃,他們能舒坦一點吧。”白宇飛說。
“我覺得你想的不一定對。”祁洛說。
白宇飛看了他一眼。
“如果我是你爸媽……我沒有占你便宜的意思啊。”祁洛說,“現在這種情況,我絕對不會在意你今年還高考不高考,你能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對我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事。
”
“可是他們為我訓練付出了很多,從小每個周末陪著我上課,自己的空余時間都沒有了。”白宇飛說,“現在我傷了,這些年的付出都白費了,他們還得忍著委屈對我好,我替他們不值。”
“這話說的,你今年不考明年就考不了了是嗎?”祁洛說。
白宇飛一怔:“那倒沒有,可我這樣不就比別人慢一年了?”
“慢一年怎麼了,別人18歲高考,你19歲高考,低人一等嗎?”祁洛說,“還是說你爸媽會覺得慢一年差距很大?”
“他們沒這樣想,他們……確實說過很多次沒關系。”白宇飛說,“可我覺得是在哄我。”
“哄個錘子,你就是個鉆牛角尖的笨比。”祁洛說。
白宇飛估計沒想到祁洛還能突然罵他一句,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他們都覺得沒關系,你跟自己過不去什麼。”祁洛說,“而且你自己也知道爸媽很愛你,是不是。”
“……嗯。”白宇飛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他們滿心想著要陪你過新年,估計還為你鉆研了菜譜安排了出行計劃,就為了哄你開心,你卻說不回去,他們同意的時候是什麼心情?”祁洛問。
白宇飛咬了咬嘴唇,不說話了。
祁洛拍拍他肩膀,“有這麼幸福的家庭是特別好的運氣,你父母愿意做你的后盾為你遮風擋雨,可你選擇自己跑路,你不相信他們,我覺得這樣他們才真的會傷心。”
白宇飛沉默了好一會兒,習慣性地掏煙又塞回兜里。
他說:“我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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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許翊家里。
許經緯、后媽、許浩還有許翊四個人圍桌坐著,后媽不知道是哪天回來的,回來以后態度依舊是溫和柔順,許經緯應該是想要家里氣氛好一點,對后媽也還算不錯。
“干杯。”許經緯舉起酒杯,剩下三個人跟他碰杯。
許經緯看到許翊也舉起杯子時愣了愣,跟他磕了一下,“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