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麼嚴肅的場合,祁洛也不敢說話,只是小心翼翼地抓著許翊的手,一只手跟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輕輕搓著他的手背,不知道過了多久,許翊手上總算稍微有了一點兒溫度。
“謝謝。”許翊低聲說。
聲音小的就跟從窗外飄過來的畫外音一樣。
“跟我還說什麼謝謝。”祁洛笑了笑。
許翊稍微加了點勁,捏了捏他的手。
祁洛現在其實有一肚子話想說,但他不知道怎麼開口,年輕人提起許翊母親時許翊的那個反應,讓祁洛不敢輕而易舉去碰同一個話題。
許翊現在顯然也不想說話,沉默地抓著祁洛的手。
過了一會兒剛才那個溫柔的警察姐姐急匆匆進來,沖向他們倆說了句:“你倆家長要進來了,準備一下。”
祁洛立刻會意,放開許翊的手,感激地沖著警察姐姐一笑。
警察姐姐裝作什麼都沒看到,急匆匆又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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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經緯過來之后,警察姐姐帶著他們去了另一個辦公室簽一份表,許經緯剛開始看到許翊失魂落魄的樣子,關切地問他怎麼了,但是許翊一直不說話,許經緯很快就不耐煩了,也不再說話。
“以后小心點。”他粗聲粗氣地說,“看看把人家祁洛都帶傷了。”
其實是許翊為了拉祁洛才受的傷,要是沒有他祁洛會摔得更狠,但許翊沒解釋,只輕輕地應了一聲。
祁洛現在心情特別糾結,他想跟許經緯說剛才那個年輕人說的話,因為要是再不說的話,就沒任何機會讓許經緯產生“那個年輕人可能是受人指使”的懷疑。
但他又不確定以許翊跟他爸的關系,如果說了,許翊會不會生氣。
最后思來想去,他想了個折中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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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經緯簽完字之后,要帶許翊走,但是許翊當然沒跟他走,又拒絕了。
許經緯本來以為到了派出所會看到一個依靠他的乖兒子,沒想到許翊的表現又冷又硬,他臉上掛不住了,礙于面子沒發作,冷冷地說了幾句,就要獨自走了。
祁洛就是在這時靈光一現,站起來說:“叔叔,我送您出去吧。”
許翊沒講話,許經緯樂得祁洛給他這個面子,說:“那行!麻煩你了。”
祁洛一路跟著許經緯穿過走廊,許經緯作為一個挺成功的商人,在不太熟的人面前表現得相當春風和煦,主動找祁洛聊天說,“謝謝你幫著我兒子。”
“小事,叔叔不用客氣。”祁洛說,“但是今天許翊這樣,其實……他也不是故意這樣的。”
“許翊就是不懂禮貌!”許經緯皺著眉這麼說了一句,然后才問,“不是故意的,你是什麼意思?”
“碰瓷那個人跟他說了句話。”祁洛在心里跟許翊說了聲抱歉,然后把那句話復述了一遍,“許翊本來好好的,突然就抓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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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別說許翊了,就連許經緯聽到這句話,臉都僵了僵,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皺著眉頭說:“要是那孫子說了這種話,怪不得許翊受不了,當時他媽……”
祁洛一聽許經緯要講許翊的故事,趕緊禮貌地打斷。
如果要聽許翊的過往,他不會聽別人講,哪些愿意讓他知道,哪些不愿意,他都只接受許翊自己的定奪。
許經緯被打斷之后愣了愣,看著有點不爽,但祁洛也不是來哄許經緯開心,他只把許經緯當成個工具人。
他微笑了下,又說:“叔叔,其實那個人說的話,我總覺得不太對,他罵許翊那副架勢,就好像知道戳到那個點,許翊會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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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經緯立刻就領會了祁洛的意思,問他覺得是誰。
遺憾的是,本質上祁洛并不喜歡許經緯,許經緯也只把祁洛當小孩,而且祁洛還不敢直接點名許浩母子,只能似是而非地說“跟你或者許翊關系不好的人,最可能干這種事”,所以他們的交流充滿了磕絆。
不過祁洛很確定最后他把“年輕人受人之托”這一點傳達給了許經緯,而且許經緯好像是信了,希望許經緯能為了自己的面子好好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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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許經緯上了車,祁洛才折回去,許翊還是坐在桌子邊上安安靜靜地看地板,不過桌子上他那杯水少了一點。
養小動物最重要的就是讓小動物開始吃東西,養憂郁的許翊也一樣,祁洛看他喝了水,心情頓時好了點,過去跟他說:“我們走吧。”
“我爸怎麼說?”許翊站起身時問道。
祁洛先是一愣,接著立刻明白,許翊是猜到了他找許經緯要說剛才那年輕人講的話。
“對不起,我不應該找他聊……”祁洛沒想到自己心思被許翊一眼看穿了,頓時尷尬得不行。
剛才還想著許翊不愿意讓別人知道的事他不要聽,轉頭就把這麼大事告訴許經緯,自己都反應過來自己雙標。
但許翊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不用道歉,我只是想說謝謝。”
許翊這一個多小時的表情可不像能謝謝人的樣子,以至于祁洛愣了愣,才想出來一句:“我說了咱們倆不要道謝的嘛。
”
“嗯,那不道。”許翊說著,推開辦公室的門,讓祁洛先走,自己跟在后面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