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應調笑的模樣一頓。
這是他當年自剜心口,取心頭血剝離神骨,硬生生拽回了狼崽的命。
“你想起來了?”
“昏迷的之后,想起來一部分,零零散散的。”沈妄垂眸,“比如……你灰飛煙滅的場景。”
“既然沒全想起來,那就當一場夢吧。”
“阿應。”
“嗯?”
“我死后,你記得找一個……要對你很好很好的人。”
遲應手一緊:“怎麼突然提到這個?”
沈妄別過頭,隱藏住自己發顫的嘴唇,壓穩聲音:“不突然,再不說,可能就沒機會了。”
“……”遲應對著眼前的背影冷笑,“所以,萬年等待,你讓我找另一個對我好的人?”
“正是因為苦了一萬年,所以我不想你后面的日子繼續受苦。”沈妄突然回身,抓住他的手,輕輕摩挲,“阿應,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就像很早之前,你告訴我,你永遠不會離開我,你只是變成了回憶,陪伴在我身邊,現在……這句話我也對你說一次。”
遲應猛的將手抽回,冷冷說:“你做夢。”
“阿應——”沈妄無奈笑了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數學題他不會寫,只能堪堪問遲應的時候,他也是這麼拖長聲音半撒嬌。
遲應緊繃的神情就這麼僵住了,一時竟有些口不擇言:“系統任務還沒做完,你就想一走了之了?”
“系統的任務,說到底是為了我們可以穿梭在兩個世界,并相知相識,如今,我們都做到了,其實系統存在的意義也就不大了。”
“……”
居然敢這麼瞧不起他的神骨。
“最后一個任務的獎勵至今沒發布,你不想等任務做完?”
沈妄搖頭:“不了,還有四個月呢,又不是四天,太漫長了。”
他撐不過去的,硬要這麼撐下去,只能讓遲應看著他日復一日衰落,直到徹底日落西山。
太殘忍了。
遲應還沒開口反駁,沈妄突然起身扣住了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壓在床上。
“阿應,我們已經好久……”沈妄盯著他的胸口,咽了口唾沫。
遲應:“……”
瞥了眼時鐘,這大中午外頭艷陽高照的,他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算了,遲應想。
這輩子也沒剩下多少機會了。
“隨你。”遲應嘴上說著隨意,卻主動吻了過去。
…
一番云雨后,掛鐘的指針正正好好停在下午三點整。沈妄穿好衣服,看著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遲應,他意猶未盡地咂咂嘴,長長的眼睫毛下,眼中卻像化了一團墨,掩蓋不住無盡的哀傷。
窗戶開了條透氣用的縫,絲絲縷縷的涼氣從外面鉆進來。房內的陳設還是新的,遲應不久前剛為他準備,桌上甚至有幾套全新的試卷,他只動筆寫過幾道題,就因為不斷的意外,試卷被晾在那,再也沒打開。
衣柜里是遲應給他買的衣服,吃穿方面,遲應向來大度,哪怕租房只有這麼巴掌小的地,但吃穿也絕不應付。衣柜里的衣服排列齊整,都是他喜歡的款式。
還有……桌上的一盒糖,他專門買的放在這,見到遲應就給他塞點,如同莊園里勤勞的園丁似的。
一瓶水倒在地上,灑了滿地,沈妄抽紙巾擦干,動作略有些遲鈍笨拙。
他的身體比辰華和遲應想象的更糟,他已經明顯感覺到力不從心,好像骨頭被抽出來似的。唇色發白也不是沒休息好,只是單純因為,他的生命正在流逝。
遲應胳膊上扎眼的青紫他看到了,這些都是在武場留下的痕跡。
“他為本君當了天譴,如今身體虛弱,但是他已經沒錢給你治病了,有可能他還會偷偷跑去武場接單,你最近要看好他,本君在想辦法籌錢。”
這是他剛剛醒來時,辰華給他留下的一段話。
沈妄擦干地上的水,濕漉漉的紙在他手里居然燃燒起來,化作了飛灰。
這水被他摻了藥,也是現在遲應陷入沉睡的原因。
沈妄從地上站了起來,腳下卻一個趔趄,他連忙扶住衣柜,整個人靠在上面才算穩住重心。心口猛然襲來一陣鉆心刻骨的疼痛,沈妄額頭立刻出汗,他死死咬住牙,暗自運氣,過了片刻才有所好轉。
他沒有時間了。
繼續留下來,那就只能給遲應留下他最后茍延殘喘的畫面,看著他生命最后的流逝。
沈妄強壓疼痛,走到床邊,蹲著身子,凝神看著熟睡中的遲應。
遲應毫無察覺,甚至睡得挺香,闔上那雙一向淡漠的雙眼后,他整個面部也柔和了許多,斯斯文文,一如當年。
這是他的阿應,也是他仰慕了半生的小神君。
沈妄低頭,在遲應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如羽毛拂過,遲應一瞬間微微蹙眉,但很快恢復原狀,呼吸均勻,甚至微微輕哼了一聲:“狼崽……”
“……”
沈妄一愣,慌忙地起身別過頭,手緊緊握拳,幾乎要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不能心軟,不然以后更痛苦。
終于,他像是下定了決心,將銅鏡放在兜里,走出了門,立刻再將門關上,甚至不敢最后看一眼遲應。
他站在門口,出了神,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心里好像壓了千斤巨石,沈妄嘆了口氣,還是在窗臺處放了一張紙條。
而后,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