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覺咽了口唾沫,繼而罵了自己幾聲。
在他心里,沈歇白衣如畫一塵不染的形象已經深深刻入他的骨髓,現在這般遐想……簡直是辱神了。
眼前的人,是神界太子,是凡世眾人心中的神明,而他是地獄道的妖王,這種亂想,他不配。
他搖搖頭,甩干凈了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閉上了眼,卻怎麼也睡不著。
…
第二日,沈歇依舊起了個大早,晨曦才剛剛沖破黎明,他就已經拉著狼崽去了無相臺。給蒼炎兇劍重下封印,這確實是個重要的日子,有的老神君幾乎是天還沒亮就趕過來守著了,而神主去取了蒼炎劍,就在無相臺旁一動不動站著,像是在回憶當年事。
“父神。”
沈歇作禮,老神主揮揮手算是應了。
占星師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只是在看到沈歇懷里抱著的小狼崽時,他神色微動,多了些凝重。
沒多久,辰華也趕來了,哈欠不斷,身后跟著個尹笑寒,正小聲罵罵咧咧:“昨天凡間中元節,一堆人許愿,那叫一個吵啊,我覺得再不辭職我就要活活被熬死了。”
又過了一會,人終于來齊,重下封印的儀式終于算正式開始。
先是一個沈歇沒怎麼見過的神君走到無相臺的邊緣,嗶哩吧啦了一大堆話,類似于恭頌太子的成就,夸夸神主的功德,然后分析一下如今兩界的局勢,最后做出判斷:重下封印之事當由太子所為。
而后老神主一揮手,蒼炎劍就立在了無相臺最中央。無相臺壓制住了蒼炎劍本身殘余在外的力量,于是看起來和普通的劍沒什麼兩樣。
沈歇今天穿著一身黑白交錯的衣服,比以往更多了些正經的意味,狼崽不能和他一起上,于是趴在了辰華腳邊。辰華一時興起想把狼崽抱起來,狼崽本來很不愿意,但轉念一想,阿映的傷還得算是他的藥治的,自然要對他客氣點,于是任由辰華把自己拎在懷里。
尹笑寒歪歪頭:“這是殿下帶來的那只小狼崽啊?還怪可愛的。”
“我徒弟的眼光自然好。”辰華傲嬌哼哼兩聲。
沈歇緩緩走到無相臺邊緣,頓了頓,看向他的父親,老神主微微點頭,面上掛著和藹的笑:“去吧。”
然后老神主伸手,將光暈凝在沈歇周遭,片刻后便斂起了他的所有神力。
沒有神力護身,似乎連高臺上吹的風都比往常要冷上一些。沈歇深吸一口氣,盡管他性子淡漠,但在如此嚴肅的場合,面對這麼多神君的注視,他多少還是有些緊張。
終于,他走到了蒼炎劍旁。幾只白色的鳳凰盤旋在無相臺的上空,聚了又散,風吹起了沈歇的衣擺,漏出里面鏤空的龍紋。
重下封印是要以封印者的血為媒介的,沈歇割破了自己的掌心,再握成拳,將血液擠在蒼炎劍的劍身上。在血接觸到劍的瞬間,劍柄的紅光微微一亮,像是燃起了熊熊火焰,然而被無相臺鎮壓,沒過多久,又隨即重新黯淡下去。
臺下的神君同時開始護法,沈歇將另一個手掌擺在胸口前,凝了一道淡淡的銀光。
這是他靈脈里自帶的先天神力,不會被后天所封,這種先天神力很微弱,卻是修煉的本源,不可缺少,更是每個神君的根源之力,如同起跑線那樣給予了修煉的方向。
隨著這股神力的注入,蒼炎劍劍身上的血污一點點散盡,好像在被逐漸洗凈。沈歇閉上了眼,專心致志調理內息,防止岔氣。
可是突然,他感覺自己的力量被阻隔了,甚至被不輕不重往回推了推。
他略有些詫異:難道他的修為太弱了,居然沒法給蒼炎劍下封印?不至于吧。
他又重新試著將神力注入,蒼炎劍在銀光的暈染下開始震顫,劍身抖動,剛剛被壓制住的紅光又重新顯露出來,無相臺上盤旋的兩只白鳳突然亂了節奏,險些相撞。
“怎麼了?”臺下的辰華收起笑容,一動不動看著沈歇。
“不對勁啊。”尹笑寒也瞧出了岔子,“按理說封印應該下好了,但是蒼炎劍不僅沒有重歸安寧,反而更加暴躁,你看這個紅光……這些就是被劍封印住的煞氣,現在在往外溢出。”
辰華突然吸了口氣:“不對,這不是重下封印后的現象,這是……”
“這是原本的封印也被破了……”不知是誰小聲嘀咕。
老神主回過神,忍住心中的急躁,立刻大喊:“沈歇,你再下一次封印試試。”
可是,無相臺是一個可以隔絕里外的地方,老神主的呼喊沈歇一丁點都沒聽見。
注入的神力已經被反噬了,他額頭上微微出了汗,手背青筋暴起,腿也有些發軟,好像在一瞬間被奪去了所有力氣。蒼炎劍上的紅光愈發濃烈,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狼崽瞪大了眼,嗓子里發出“嗚嗚”的聲音,他突然從尹笑寒懷里縱身一躍,再落地時,狼崽在所有人驚訝的注視下已經變成了一個俊美的少年。
“阿映!把神力收回去!封印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