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被堵了?”沈妄趴在寫字臺上,胳膊肘撐著下巴,跟看戲似的瞧著銅鏡里的畫面,“這倒是我沒預想過的。”
遲應“嘖”了一聲,心說這還不是你管理不力,天子腳下都有這等亂事,你還不好好反省自己,做個八百字檢查。
面對幾個人的圍堵,遲應放下手中的漏勺,笑問:“這條街是你包的?”
為首的攤販抱臂仰著頭說:“你在這擺攤,我們都沒生意了,公子可曾知道,做人留一線,他日好相見,‘過河拆橋’,乃是不義之舉。”
“哦,首先,例文律令里有規定我不能在這擺攤嗎?”遲應笑笑,“其次,過河拆橋,比喻達到目的以后,就把曾經幫助過自己的人一腳踢開,你幫過我嗎?是幫我擋了街頭巷陌里流動的空氣?你連成語都用錯了,還在這跟我講什麼大道理?”
“……”
“還有個辦法,你給我一百兩銀子,我就不來了,你隨便擺,祝你生意火爆。”
“……”攤販傻了。
遲應打了個哈欠,并聽到了沈妄的嗤笑:“真不愧是遲大學霸,以理服人。”
然而事實證明以理服人在說給蠻不講理的人聽的時候,用處并不大。
“跟他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其他攤販怒火中燒,“不過是靠臉搶生意,賣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聽都沒聽過,指不定下了什麼毒在這禍害人!”
遲應挑眉:“哎,你隨便買不買,但不要侮辱街頭小吃。”
周圍買過小吃的人也開始幫遲應說話:“分明很好吃的,你不要亂污蔑人啊。”
“就是就是,這公子人美心善,手藝也好,你們怎麼趕人啊。”
“皇城腳下,不要太過分了!”
“你們就是嫉妒他好看!”
遲應:“……”
他何德何能,有生之年還能體驗一把被人追捧撐腰的感覺。
“感謝人美心善的陛下,讓我知道了什麼叫長得好看的好處。”
“……怎麼你沒體驗過?你不是校草嗎?”
“哦,也是。”遲應輕笑,“不過,其實我不太喜歡變成焦點。”
那些攤販被一堆人嘰嘰喳喳的懟,也是心煩意亂,為首的人眼珠一轉,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個玉鐲,走到遲應面前遞給他。
“我是賣玉的,這是我家祖傳的玉鐲,值一百兩銀子,我把它給你,你去換成銀子就是,以后就別來擺攤了,如何?”
半晌無聲。
那攤販頭子又再接再厲說:“成色很好的,細膩通透,顏色純正,你要不信,你拿去看看,覺得滿意就收了,不滿意再說。”
遲應不懂玉鐲,然而作為現代人,他太懂這種碰瓷套路了,輕嘲:“哦,那你放地上,我來拿。”
“……”
見遲應還一副樂呵樂呵滿不在乎的模樣,攤販心中的怒火陡然炸了,瞬間忘記了這里是天子腳下,距離皇宮最近的集市,不管不顧就要去搶遲應的攤位。
遲應沒想到居然真的會有勇士膽敢在皇城撒野動手,剛剛還帶著淡淡笑意的神色遽然一冷。
有人干擾他賺錢!
可是他還是低估了這些商人的套路,那人直沖他而去,遲應閃身避開,立刻精準無誤抓住那人手腕,輕輕一擰。
那人被甩的撞在攤位上,小推車登時被撞翻,器材碗筷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鍋正好碰到石頭,有了個大劃痕,遲應覺得有點可惜,然而就當他準備反制的時候,攤販卻像被他擰斷手腕似的慘嚎一聲,手鐲掉落在地,摔個粉碎。
“……”
草率了。
遲應立刻松手,看向自己的手掌,神色一閃而過一絲厭惡,不由分說拿起手帕擦了擦,再丟到地上。
攤販后退幾步,喘息幾口,得意道:“本來是給你的,你自己摔碎了,那就怪不得咱們,手鐲已經交付給你,那這個攤位,也算是我們買下了。”
這是在太過厚臉皮,周遭滿是嘩然,遲應面無表情,耳邊是沈妄沉著聲的“你直接揮手就行,玄鶴他們一直在你旁邊”,就在這時,房梁上有了動靜。
遲應卻搖搖頭,不行,他還得擺攤賺大錢,若是身份露了,以后誰還到他這買東西啊。
可那些攤販卻把他擔憂賺錢的前途當成了退縮,剛剛拿手鐲的人得意洋洋晃悠到他身邊,用腳輕踩剛剛被碰倒的小推車:“好了,你可以滾啦。”
遲應怔住了,好像回到了他十六歲的時候,他最后一次見到他爸,他爸說:“好了,這是最后一次給你生活費,滾吧。”
他剛剛還算是淡然的神情立刻暗沉了一些。沈妄注意到遲應的異常,也跟著有些愣神,又看到那攤販依舊在旁邊添油加醋,終于有些坐不住了。
什麼阿貓阿狗東西,也能當著他的面嘲笑他在乎的人?
這一回互穿的很是時候。
可能已經穿習慣了,遲應失去意識只有一瞬,閉上眼后,整個人晃了一下又重新站住,再一睜眼,神情已經變了。
剎那間,一股肅殺之意席卷街頭,攤販的笑意戛然而止,秋季的風吹在身上已經是涼涼的,就像中了魔咒似的,剛剛還喧囂的集市立刻鴉雀無聲。
“當真是好笑,皇城腳下也敢放肆。
”
沈妄冷笑著,輕輕招手,下一刻,屋頂上倏然從天而降了七八個黑衣人,那攤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摁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