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規定只是個明面,哪怕沈妄召集一千個人幫他打麋鹿,其他人也必須我瞎了我沒看到并高呼陛下威武。
秋獵的放水其實很嚴重,畢竟比的也不是真正的實力,而是人情世故。遲應待的地方是獵物最多的,麋鹿兔子堪稱隨處可見,只不過他每一箭都完美避開了目標。
然而遲應并沒有受到打擊,反正他又沒什麼拿第一的想法,得過且過,開心就好,并完全無視了沈妄的咬牙切齒。
又有麋鹿出現在眼前,遲應一如既往拉弓,認真瞄準,將出不出。
就在玄鶴猶豫是否開口問陛下需不需要幫助的時候,突然從遠處傳來馬匹的嘶吼聲,一陣風刮過,只在一剎那,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將彎弓拉成滿月,對準了那只麋鹿。
遲應察覺到來人,立刻轉移準星,將箭射出,這一回居然空前的準,順利……擦到了黑衣人的衣角。
而黑衣人的箭準確無誤插入麋鹿的脖頸,伴隨著麋鹿垂死的慘叫,鮮血噴涌而出,將泥土染紅了一片。
遲應一蹙眉,悠閑的神色瞬間消失,整個人像多了層陰霾,玄鶴的神經也立刻繃緊,用劍護在遲應身前。
不是剛遇刺麼,怎麼又要來一次?
周圍一直跟隨的護衛也紛紛出劍,頃刻間以黑衣人為中心圍成一個圈,可黑衣人看起來并不慌張,緩緩起身,主動將弓箭扔到地上,好像他只是一時興起來亮個相。
遲應卻注意到這個黑衣人身材并不高大,反倒是頗為嬌小,兜帽并沒有完全遮住面容,青絲拂動,若隱若現能看到并不凌厲的下顎輪廓。
“數月不見,陛下怎麼連兔子都打不中了?”
娓娓動聽,悠揚婉轉,居然是個女子的聲音。
刀光劍影中,女子輕笑,不慌不忙脫下外袍,里襯紅衣更顯得她肌膚勝雪,冰肌玉骨,長相艷而不魅,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遲應定睛一看,發現她的容顏竟然和沈妄有三分相似。
“三公主?”玄鶴愣了愣,立刻命令下屬將劍收回,帶著幾分恭敬,“三公主怎會出現在此?”
遲應為了聽課,一直和沈妄掛著聯系,沈妄一聽到玄鶴的稱呼,當即放棄了對唯物論的好奇:“是我三姐回來了?”
這是遲應在這生活半個月來,第一次見到和沈妄有血緣關系的人。
“我看過你的族譜,三公主是叫沈槐吧。”遲應低聲,“和你關系怎麼樣?”
“我是她帶大的。”
“……哦,挺好。”遲應皮笑肉不笑。
那豈不是很容易露餡?比如現在,射箭不中靶的問題絕不是兩分鐘可以解決的。
接著沈妄又給了他一棒子。
“話說你只看了族譜,官員冊沒看?”沈妄幽幽說,“看了你就會發現,鎮遠將軍也叫沈槐。”
“……”
“遲應,你在干嘛?在下面嘀嘀咕咕的,話這麼多你來講啊!”
“……”沈妄沒聲了。
正迷惘著,沈槐忽然回眸,對著遲應淡淡一笑:“拜見陛下,臣遠道而來,是想送陛下一件禮物。”
分明是敬稱,卻總帶著哄小孩子的溫柔語氣。
遲應不知道沈妄本應該是什麼反應,干脆不做反應,他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沈槐也不知道從哪招呼出個人,撂了個大袋子在地上,解開后,里面是六只麋鹿,血還沒凝固,顯然剛死沒多久。
作為最頂級的獵物,整個秋獵場只有三十只麋鹿,加上新打的那一只,沈槐幾乎一個人包攬了四分之一。
玄鶴不知何時已經帶人離開了,集體站在三十尺之外,繼續保駕護航但并不會干擾兩個人敘舊。
“應該夠你第一了。”沈槐見外人終于離開,徹底放松,也不管土臟不臟,直接坐在地上,“還挺累。”
遲應也沒想到,最后最尷尬的竟是他自己。
他試探著喊:“三姐。”
沈槐提高調子“嗯”了一聲:“什麼?現在喊我三姐了?以前不都是皇姐皇姐的?”
為省去麻煩,遲應立刻改口:“三皇姐。”
“……”
面對沈槐的直視,遲應有點別扭,他是獨生子,家里其他同齡親戚也沒跟他關系好的,讓他稱呼什麼哥哥姐姐,字簡直燙嘴,尤其還是對著一個于他而言的陌生人。
“前面忙碌,沒趕上你的登基大典,真是可惜。”沈槐擦掉臉上的汗,突然又起身開始端詳沈妄,嘖嘖說,“真不錯,兩年不見,又高了不少,現在不是八皇子,成宣堯帝了。”
“宣堯”是沈妄定的年號,半個月來,人人對他畢恭畢敬,從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直呼這個稱號。
放肆的基礎是無限的縱容,而縱容的緣由源于非凡的意義,遲應意識到了沈妄這個三皇姐和其他人不一樣,就比如沈妄說的,這是把他帶大的人。
沈槐還在打量:“這龍袍穿著還挺威風,說來你是正月初六的生日,哎呀,看著挺大個人,怎麼離弱冠還有兩年半。”
遲應聽到這句話,怔了怔。
他也是正月初六的生日。
離弱冠兩年半就是十七……沈妄居然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
也不知晃神多久,沈槐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愣著做什麼?還有,你怎麼會一只都打不到?不說我聽說你……我記得最早的時候,你的騎射課業也是所有皇子里名列前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