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安靜下來，有些緊張地看著西普林斯。

　　“你在做什麼？”西普林斯嚴厲地質問，“你從哪里學來的？”

　　他是黑法師沒錯，他的學徒也是黑法師，黑法師追求知識、追求力量，這當然可以，但西普林斯從來不欣賞、甚至痛恨一種行為——在獲得力量后，憑借這種力量，肆意地以殘忍和刑罰為樂趣的行為。

　　在這一點上，西普林斯固執得像傳奇年代遺留下來的法師雕像，毫無動搖絕對不退讓，甚至他都會在發現茉莉玩游戲虐小號的時候批評她，被茉莉無數次抱怨為“過度上綱上線”。

　　或許是吧，因為西普林斯并不能忘記當年踩著小孩尸體哈哈大笑的那個黑法師，即使那個黑法師現在穿著臟兮兮的圍裙，負責打掃法師塔的廁所以及給塔外面的花田施動物肥料，但西普林斯回憶起那段過去，依然克制不住怒火。

　　所以他現在才這麼生氣。

　　即便現在擁有力量的變成了他，他可以無數次折斷那個黑法師的脊椎，拆掉他的腿骨，用荊棘把他打成一地零部件，但是于事無補，因為失去的生命永遠也回不來，那些埋葬在地堡深處的骸骨再也不會變成活的、能說話能胡鬧的小孩。

　　在老師的怒火中，蕊朵委屈地耷拉著耳朵，小嘴唇上下碰了碰，還沒等怎麼樣，西普林斯就又心軟了，他趕緊摸了摸小精靈的頭發，對她說：“你只要給我一個解釋，我就不會生你的氣的。”

　　因為他意識到，蕊朵畢竟曾經在機械狂熱者手中收到過虐待，她被救出來的時候話都不會說，拴著鐵鏈。

被關押的矮人們不懂魔法，說不清機械狂熱者那邊的術士們到底對她做過什麼實驗，但回到塔里，四個大法師曾經一起檢查過精靈的身體，他們發現——這個小精靈的年紀遠比她看上去的樣子要大，她甚至可能比西普林斯的年紀還大，但是她依然是個小孩子的形態，對精靈最為了解的亞彌爾老師因此判斷，機械狂熱者可能抽取了小精靈的生命力量，使得這個小精靈一時半刻，應該是長不大的。

　　所以，如果蕊朵只是想報復這個狂熱術士頭目，那麼西普林斯或許不會太攔著……

　　但是蕊朵說：“她病了，要治好。”

　　嗯？

　　西普林斯懷疑地看了看坩堝，現在那里面的東西變成了一坨粘稠的、看起來是史萊姆材質的東西，他的確在廢料桶里看見了被榨汁的史萊姆……

　　“她有什麼病？”感冒了？

　　“嗯……”小精靈艱難地組織著語言，好半天才含糊地說，“喝藥，讓她變好，不害人，不……不出門綁架小朋友。”

　　西普林斯看著蕊朵，嘆了口氣，溫柔地抱住了小精靈軟軟的小身子。

　　這……這個傻精靈啊，哪有藥能治得了這種病？而且，蕊朵大概分不清“有病”和“有病”之間的區別吧。

　　西普林斯為自己剛才不問緣由的怒火感到自責，所以他又繼續抱著小精靈，變了好幾個華而不實的幻術逗她玩，又哄了蕊朵好半天，讓小精靈重新露出開心又輕松的笑容，然后才夸獎了幾句，讓她繼續去做她的藥……

　　但是他還是有點好奇的，蕊朵從哪學來這種……嗯，能……讓她誤以為能治“利欲熏心”病的藥方？他走到桌邊，看見桌上有一本筆記——

　　從圖書館得到的那本，用古代精靈語寫的筆記？

　　西普林斯驚訝地看了看，然后赫然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寫這本書的人，恐怕……是自己師姐啊！

　　因為他在蕊朵翻開的這一頁上看到了批注，第二個人、以老師口吻隨手寫的批注，他認出了這個字跡——海連納老師的字。

　　全世界會把通用人類文字寫得比林地精靈古代文字還難以辨認的法師，應該也就海連納老師做得到了吧。

　　他低頭看了看，初步確定是他的師姐的這位古代黑法師（歷史記載，海連納老師確實有一位女性林地精靈學生，是歷史上著名的精靈黑法師之一），寫這兩頁的時候正在研究：是否可以用魔藥來緩和一些極端分子的思想，比如歷史上著名的反派、現在社交網上最悲劇的反派、西普林斯第二位老師所屬的那個陣營——湮滅教派，他們就極端地認為現存的一切都不合理，應該全部毀掉。

　　這位古代師姐提出，這能不能使用魔藥救一救，然后，還列出了不少……嗯，魔藥配方。

　　只是這些配方中有不少古代魔植已經滅絕了，還有一些則是古代稱呼和現代稱呼不一樣，所以西普林斯暫時不能確定他師姐的研究有沒有意義，但他能確定，蕊朵做的那鍋玩意，喝不死人就是奇跡。

　　他好笑地看到海連納老師在旁邊大筆一揮，寫著：“傻精靈，腦子有病和腦子有病，雖然讀音一樣，但含義不一樣，有一種腦子有病，除了一罐毒藥干掉他之外，沒有別的治療方法了。

”

　　嗯，老師不愧是老師，西普林斯非常同意這個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