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看了看醫院白墻上的鐘,時針已經過了早晨六點, 陸世林昨晚喝的那點兒酒早就應該消得差不多了。
齊燃深呼吸幾下, 推門走進去。
病房內很安靜,齊燃緩緩朝里走去,陸世林正睡在病床上, 眉頭緊皺, 面色有些蒼白, 一看就知道睡得并不好。
齊燃撇了一眼,在病床旁站立, 黑色皮靴輕輕敲著地板。
他開口:“喂。”
本就睡得很淺的陸世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尋著聲音往旁邊看, 就看到了一個抱著手臂站著的男人。
男人居高臨下看著他, 眼里盡是不屑, 冬日的早晨六點天還有些灰蒙, 又拉著窗簾,男人的臉在這似有似無的黑暗中,顯得有點兒陰森可怖。
“你好啊?”齊燃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
陸世林心里一震,莫名覺得周圍氣壓有些低。
他定了定神, 混沌的腦海漸漸清晰,在齊燃臉上看了又看, 努力分辨來人是誰。
是, 是那個酒吧老板。
陸世林心中震驚,剛想開口說些什麼,齊燃就搶先他道:“你的病房是我換的。”
齊燃沒給陸世林反應的機會,繼續道:“你是不是應該謝謝我啊?我可是幫你換了個好地方。”
一種不知為何的壓迫感朝陸世林襲來, 他掙扎著坐起來,抬頭看齊燃眼睛,只覺得剛才對方話中危險意味十足。
他結巴著開口:“你,你誰啊?”
齊燃嗤笑一聲:“裝的真像啊,天天到我店里喝酒還裝作不認識我?”
說著便猛地抬腿踹了一下病床,撐著病床扶手,帶著滿滿的壓迫感逼近陸世林,說出的話像是在咬著碎玻璃:
“我告訴你陸世林,從現在起,你一滴酒都別想碰。”
陸世林因病床的震動抖了一下,他看向齊燃怒氣滿滿的眼睛,逞強道:“我,我喝不喝酒關你屁事啊?”
“你是不關我的事,”齊燃冷漠道,“但這件事牽扯到陸傾,就關我的事了。”
“你最好好好的配合治療,”齊燃挺直脊背,一字一字清晰,“我會想辦法給你用最好的設備,最好的藥,但你最好不要讓他不開心。”
他閉了閉眼,壓抑著開口:“他到現在為止一大半的不高興都來自于你,你知不知道?”
雖說是問句,但其中陳述的語氣像是篤定了陸世林壓根不知道。
齊燃睜眼看陸世林有些愣住的表情,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說:“你也想活著的吧?畢竟誰不怕死呢?”
陸世林表情染上一絲恐懼。
“我可是知道的,但你不知道吧?”齊燃突然大聲,“陸傾為了你這麼個不負責的爸爸都去借高利貸了!”
坐在床上的陸世林像是突然被按了暫停鍵,一動不動,眼里充滿茫然。
齊燃看他這樣子心里就一肚子氣,猛地上前扯起他衣領,低吼出聲:“你他.媽是真沒意識到還是假沒意識到啊?你以為你那點兒屁錢能在醫院住多久?”
“你就是一邊享受著一邊還覺得心安理得吧?”他扯出一個笑,“你這個成年人怎麼這麼不要臉啊?”
齊燃低聲咒罵著,看向陸世林的眼睛仿佛要.射.出利劍。
陸世林只覺得胸口壓迫一陣陣嚴重,身體上因病魔的疼痛和齊燃話語帶給他的恐懼折磨的他有點兒窒息。
但他還是嘴硬著開口:“……我是他爸,兒子花錢救爸爸,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齊燃卻在聽到這話之后愣住,之后突然松開手,陸世林就“砰”的一下摔在枕頭上。
他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齊燃甩了甩手,像是咬牙切齒:“你配做他爸爸嗎?”
他繼續:“我跟你說你最好乖乖的,你也了解的吧?我不是什麼簡單的人。”
“別,惹,我,”齊燃頓了頓,“陸傾開心我就開心,要是陸傾因為你的事情難過,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會做出什麼。”
最后一句被他刻意拉長,好像衍生出無限可能。
陸世林直冒冷汗,總覺得齊燃話里有話,他不自覺吞了吞口水,問出口:“你,你想做什麼?”
“你覺得呢?”齊燃勾笑,“你覺得我會做什麼?”
他當然不會對陸世林做什麼,陸世林好歹是陸傾的爸爸,就算這個爸爸再怎麼不行,那也該交于陸傾自己決定。
他只是威脅一下陸世林,好讓他不再那麼作妖。
但眼前陸世林明顯會錯了意。
齊燃在酒吧周圍人的圈子里一直都算是出名,看著為人圓滑好相處,讓別人一聲聲“燃哥”叫著,其實內里處事手段強硬,打架威脅更是老手。
他要想做什麼,還真說不準。
于是陸世林看著齊燃漆黑的眼睛,睫毛不斷撲閃,整個人也抖得厲害。
齊燃則很滿意陸世林此刻的表現,他點點頭,對著還在發抖的陸世林道了聲:“好好治病。”就快步走出了病房。
徒留陸世林一個人靠在床上大口大口呼吸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著。
自那天跟齊燃說過之后,陸傾再去看陸世林的時候,就發現對方明顯的不同。
自己再也沒有在病房里看到酒,陸世林好像真的開始重視起病來,雖然他們見面時還是基本沒什麼交流,但他從醫生護士那里了解到,陸世林現在一直都挺配合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