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傾沒回話,還是盯著地板,呼吸平穩,眼里一絲波瀾不起。
耳邊傳來陸世林小口吃飯的聲音,聽得出來對方感覺并不好,下咽的時間有些緩慢。
等到陸世林終于吃完了,陸傾清冽的聲音才響起:“你感覺還好吧?”
陸世林重新躺到枕頭上,懶懶開口:“沒啥事兒。”
他停了下,又加了句:“你要是關心你爸就給我帶點兒酒,這破醫院連酒都沒有。”
話中帶著理所當然。
陸傾又再一次沉默,這次時間更長了些,等到墻上秒針轉了好幾圈了,他才輕輕嘆了口氣。
“爸。”陸傾把頭轉過來,看著陸世林,“你知不知道你得了什麼病?”
“知道啊。”陸世林立刻接話,“癌癥嘛!”
他眉毛上挑,語氣輕蔑,努力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卻不難讓人聽出聲音中帶著的顫抖。
陸傾在心中嗤笑了下,說出口的話有些無奈:“你能不能別裝了……”
別裝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明明怕得要死。
陸世林卻似被什麼震了一下,漫不經心的表情霎時褪去,緊接著一張臉就冷了下來。
他眉頭緊皺,聲音徒然大了幾個度:“你說什麼呢?我裝啥?”
喊聲在安靜的病房內轟然炸開,周圍幾個病床的人紛紛注視過來。
陸世林卻像是沒發現似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面上已經染上怒氣,嘴張開著,就想繼續喊下去。
陸傾一看不妙,立馬開口:“沒什麼,我先上學去了。”
說完就“刷”的一下站起來,迅速將床上沒吃完的飯菜收拾好,拎著保溫桶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他快步走過一個個轉彎,就想著趕快吹吹外面的寒風。
天色已經發黑,陸傾剛一沖出醫院大門,窗外的寒氣就像海浪朝他襲來,他不由自主得打了個哆嗦,腦袋卻清醒了不少。
自己為陸世林的病去借高利貸的事,他并沒有說出去,但陸世林也從來沒問過,到是無比自然的在醫院住著。
陸傾無數次想在陸世林即將爆發之際說出這件事,告訴他“你能不能活下去還得看我。”,但每一次都說不出口。
如今越磨越晚,自己最初還想著怎麼盡快的逃離,現在卻像是越綁越緊。
他感到有點難受,心口發堵,偏偏天氣寒冷,吸進去的空氣冰涼,反而讓他胸口更加發悶。
他搖了搖頭,口袋里的手機振動起來。
拿起來一看,又是齊燃給他發的微信。
已經連發了三句話。
燃:晚飯吃了嗎?
燃:你們學校旁有家米粉店很好吃
燃:可以去試試
陸傾粗略的覽了下,感到有點兒想笑,齊燃像是住在他身體里似的,總是在他情感波動最強烈的時候給他來上這麼一擊。
他心中微動,剛想打開輸入框發個“嗯。”,就又來了條信息。
但這次發的是語音。
陸傾愣了下,平常他和齊燃聊天很少用語音,因為他不太想說話,所以基本都是打字。
他對著語音欄旁的小紅點看了會兒,然后神使鬼差地摁大了聲音,將手機發聲孔放到自己耳邊。
齊燃溫柔又有磁性的聲音就這麼傳來:“今天下初雪了,看到了嗎?”
因為正對著耳朵,就真如嘴唇緊貼著說的。
陸傾不由得抖了下,剛想放下手機,齊燃的下一條語音就自動播放了起來:“記得戴圍巾,別著涼了。
”
他怔住,感覺頸上冰涼涼的,原來是寒風不停的刺著他空空的脖子。
直到現在,他才真的感到有些冷。
一瞬間,說不上什麼感覺,有點兒酸澀,又帶著點兒莫名其妙的酥麻,像是直沖云霄般上涌,撞他腦袋。
他沒有理會,只是裹緊了下自己本就單薄的衣服,準備騎著自行車去學校上晚自習。
天色越來越漆黑,耳邊風呼呼的吹著。
但還沒騎幾步,陸傾就感覺到了明顯的不對。
天氣漸漸變冷,路上的行人也變少,他走得這條路不算是鬧區,本應該是人很少的地方。
但他卻一直感覺有人在跟著他。
不止一人,他聽著身后“嗡嗡嗡”的電動車聲,判斷到。
陸傾心中暗道不好,騎了會兒看到個路口,剛想拐到車稍多的地方,側面就突然被出現的電動車給截住。
他還沒來得及穩住自行車,另一邊又被一輛電動車堵住,待他反應過來,車上的人已經下來,直接半推半拽著把他連人帶自行車給截到了一邊人跡罕至的角落里。
他眉頭緊皺,剛想用手肘打架著他那人的肚子,就被另一人猛地制住,接著被用力的推到了地上。
陸傾緩了下,抬頭看。
來首的人身形高大,看上去二三十來歲,身上穿著皮衣夾克,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有紋身。后面跟著幾個小弟。
是借高利貸的人。
他立馬警惕起來,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手趁人不注意摸到口袋里的手機,握緊了下。
對方好像看出來他的小動作,但沒動手,怕是根本不放在心上。
為首那人的聲音響起:“小朋友,我都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了,你不接是幾個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