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抓緊的手心松開,又抓緊,一把將蕭全峰帶到身前,咄咄怒視,“可你那時說,只要我幫助抓到裴九冀,開啟裴九冀的記憶,催化他成為最強武器,這世界便不會再有戰爭,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便不會再死......”
如果真的有最強的武器,他們不會死,現在凌辰是不是該有一個幸福的家,所以就要舍棄曾經的好友,去狠心完成這件事嗎?
不!凌辰還有一絲殘念,這不是他想的,他想讓裴九冀回憶起來,卻仍然記得今天還有他們在,他作為隊長,從始至終陪在他身邊,他不曾丟棄他,不曾......的吧。
凌辰嘶吼,“是你說!這次不會讓裴九冀發瘋!要讓他清醒地意識到!我才答應幫你!可你!可你竟然私藏原量紅晶!你明知那是什麼!那是可以將裴九冀全部摧毀的東西!”
蕭全峰冷靜看著他,再多波瀾已經無法動搖,“所以呢?”
冷靜對峙發狂,瞬間壓倒了氣焰,凌辰張了張嘴,“所以?”
蕭全峰站起來,一步步逼近,最終形勢反轉,男人居高臨下冷冷看著少年,“所以呢?所以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裴九冀,你做什麼了嗎?”
“我......”
“在他被關在黑暗里時,在他被電擊時,在三寸銀針刺進他身體時,你做什麼了嗎?你并沒有阻止,你以為你在陪著他嗎?自欺欺人!你不過是當了個旁觀者!滿足了你所謂可憐的友情罷了!”
凌辰甩開他,“我不信!”
蕭全峰掰著少年的下巴,男人一雙過于陰森的黑眸,讓少年無處可逃,“你不信什麼?不信被丟棄的你,說好不會放開裴九冀,卻還是聽信了我的讒言,舍了裴九冀來換天下一個最強武器,凌辰,你根本從來沒有,做好被丟棄的覺悟。
”
蕭全峰繼續,“你知道什麼才是被真正拋棄嗎?一個人沒有了任何的價值。
從小被當做除了學習什麼也不會,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老師,那老師還為了一個躺在床上的孩子,嘔心瀝血而死!
然后呢?苦苦實驗開啟龍之芯喚醒程北漠的是我!可是當程北漠出現后,聯邦便只認為他可以制造最強武器!有誰聽過我蕭全峰的名字!”
男人的眸中那抹陰森愈發冰寒,凌辰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到底要做什麼?”
蕭全峰的笑聲穿透鼓膜,尖銳而瘋狂,“程北漠和裴九冀,我要讓他們成神!我要創造神!我要做神的創造者!這就是我的價值!你們別再想拋棄我!蕭全峰!我是神的創造者!”
“什麼......”凌辰看著眼前張牙舞爪的男人,瘋子,清醒著徹徹底底的瘋子。
......
裴九冀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一個從小被孤立的孩子,十歲那年終于有一個好友,他們曾經一起抓青蛙,一起對抗外校,約定了要一起發明全息粒子,一場大火將這無情燒滅。
從此男孩變得更加孤立,再也沒有見過光芒的男孩,將自己藏入了黑暗,運動會的時候,他躲在狹小的儲藏室里,聽著外面熱鬧喧嘩,將頭埋進了膝間。
不向往嗎?不羨慕嗎?
不,是向往是羨慕的,十幾歲的小男孩,誰不想有伙伴呢?
可是他害怕,害怕別人鋒利的言語,說他是怪物,害怕如果還能有一個人拉住他,會不會再被灼燒。
真相否定一千遍就變成了謊言——他就是個毀天滅地的怪物啊。
只是怪物還有一絲不甘,如果全息粒子,不是武器呢?想要證明給所有人看,全息粒子不是武器。
所以他早出晚歸,無限努力著,渴望在汗水中解鎖一個答案。
連續下了三天的大雨,終于迎來了第一個稍微晴朗一些的月夜,外出訓練歸來的少年路過鐘樓,看到那抹身影縱深而下時,他伸出了那只手。
可能程北漠永遠不知道伸出那只手之前,裴九冀曾下了多大的決心。
也許那就是曾經的裴九冀,孤立無援,只能縱身黑暗無聲銷毀,雖然鐘樓上的欄桿年久不穩,承載兩個人的力量有百分之八十甚至更高的可能雙雙墜亡,但裴九冀在救人這件事上,沒有猶豫。
接著他為了等他醒來,在他身邊等了三十六個小時未闔眼,只想在他醒來的一瞬間,能讓這個同樣孤獨的孩子知道,原來他不曾被丟棄。
程北漠在的那三個月,是裴九冀這麼大最開心的三個月,不僅是因為有了一個朋友,更重要的是,在槍火對準他的時候,他有了一個躲藏的懷抱。
所以裴九冀將對自己來說重要無比的護身玉佩,毫無保留交給了程北漠,如果可以,他也想將自己毫無保留交給他。
那年運動會,終于有人找到躲藏在黑暗中的少年,并將他帶了出來,那是照進裴九冀黑暗的一道光,所以向他奔去時,裴九冀終于張開了笑顏,也將自己所剩無幾的光芒,照亮了程北漠。
程北漠也不知道,裴九冀當時的那個笑顏,是用盡了他珍藏在心中十幾年,唯一的一縷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