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裴九冀同學,你今年想要報什麼項目嗎?”體育委員問。
裴九冀一句,“沒有。”還沒來得及,旁邊突然簇擁了一群人,擠擠攘攘,“九冀同學今年也不參加運動會嗎?”
被太過熱情包圍,裴九冀有些不習慣,“那個......”
于是他們又換了期待,“九冀同學今年要參加運動會嗎?”
“粒子射擊?”
“粒子爆破?”
“粒子空中托馬斯回旋七百六十度?”
裴九冀被圍在中間,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同桌,從程北漠第一次拉他去體育課開始,似乎大家突然發現這個裴九冀,并不是傳聞中那麼兇狠,也不是看上去那般冰冷,會耐心講題,也會順手幫助,上了這麼多年學,裴九冀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還可以這麼受歡迎。
是誰將一個孤閉許久的少年打開了心扉。
體育委員將所有人推開,“不好意思,我們學校運動會,普通高中運動會,沒有這麼玄幻的項目。”特意將普通高中讀重。
恰在這時,裴九冀身邊一抹淡冷開了口,“接力棒。”
他們只知道程北漠是借住在裴九冀家上學的親戚,但是平心而論,比起裴九冀來說,他這個親戚為什麼看起來更惹不起的樣子。
裴九冀沒什麼異議,反正運動會基本上是體育生的天下,跟著混一個4×100米接力,也沒什麼。
等兩周后運動會,裴九冀就慌了。
距離接力賽僅十分鐘,三位運動員已經到位,唯獨少了一個,裴九冀不見了。
“這怎麼辦?”班長問道。
體育委員將上衣塞進腰里,“再等等,不然我替補。”
而他們旁邊,程北漠靜靜道:“我去找他。
”
等程北漠走了,班長又問:“那現在怎麼辦?”
體育委員,“......”忘記告訴他,裴九冀不喜歡吵鬧,以前運動會也總是藏起來,又一次他們分發冰水,可是找到運動會結束,也沒找到他。
班長默默開始塞自己的上衣,推了推眼鏡,“我也替補。”
裴九冀蜷縮在角落里,抱起了雙膝,只是參加運動會而已,為什麼會這麼害怕。
其實他不是不喜歡吵鬧,只是害怕。
曾經孤僻的人,一旦得到了溫暖,再失去的感覺,會讓他從此懼怕溫暖。
那時候傅常平也拉著他去參加運動會,可是運動會還未開始,那場大火便將一切友情燒了個干凈。
從那以后,裴九冀將自己包裹起來,不再親近任何人,做一張偽裝自己冰冷的假面,將自己燒燼的心,沉沉密封。
裴九冀害怕運動會,不知道這樣的歡樂,到底能持續多久。
“我是一個只會給別人帶來災難的怪物。”
只有在黑暗中,才能讓他感覺到絕對安全。
程北漠找到這件廢棄的儲物室沒用很久,因為那天連老黃都不知道不太常用的太極劍應該存放在哪,裴九冀立刻知道在這隱蔽的儲物室里。
儲物室很狹小,所以被就此廢棄,除了喜歡逃避的小男孩,也不會有第二個人能找到這麼個地方。
程北漠蹲在裴九冀對面,狹小的儲物室容下兩個少年有些擁堵,裴九冀貼著他的溫度,呼吸也變得粘熱。
程北漠抓著他的手,將作繭自縛的少年帶進了陽光。
裴九冀咬咬嘴唇,卻聽見程北漠沉沉一聲,“別怕,我在呢。
”
萬幸體育生對4×100這個項目不感興趣,倒是目前為止一塊金牌也沒拿過的重點班,更被大家期待一些。
因為最后接力的那兩棒,真的好帥啊!
“切”旁邊的運動員冷哼了一聲,“長得帥有什麼用,還不是每年墊底。”
裴九冀所在重點班,都是愛好學習的書呆子,學習委員一抓可以一大把,所謂體育委員竟然只是個體測能及格的人,要求如此簡單。
所以基本上不用指望他們能拿冠軍了。
可是偏偏,重點班的士氣突然高漲,剛剛在立定跳遠擲鉛球和一千米紛紛敗北的體育委員,滿眼淚水喊著,“兄弟們!這是咱們高中最后一場運動會了,三年了!那個冠軍吧!沖啊!”
少年的斗氣燃起來總是這麼簡單。
一棒和二棒鼓足了勇氣,奮力在塑膠跑道上踩出腳印,用盡了他們所能最大的力氣,緊緊握著接力棒,不顧一切奔向前方。
而就算如此,在第三棒裴九冀接到接力棒的時候,他們非常意料之中,位居最末。
意料之外的是,這一次并沒有和倒數第二名差很多。
裴九冀緊了緊手中的接力棒,腳下卻還是遲疑了片刻,而就在前方的那個人,已經背過身體,向他伸出等待的手心。
突然被等待的感覺,突然有了前進的方向。
那一刻,裴九冀突然有了交托的愿望,想奔向他,想將這手中唯一的希望交托在他手心。
白鴿終于飛過了天際,咬著牙抓緊手中接力棒的少年,向著前方奔跑,像是迷途的孩子奔向光芒,終于落入了溫暖之中。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包裹緊密的白繭,被層層剝開,裴九冀狠狠吸了口氣,對著久違的空氣大喊了一聲,“啊!!!”
原本嘈雜的操場仍舊嘈雜,只是在這條跑道上,只有奮不顧身奔向前方的少年,和等待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