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身上的肩膀在輕輕顫抖，程北漠輕柔撫摸，想緩解裴九冀心中的壓力，在他耳側一聲濕潤的溫存，“九九，想哭就哭吧。”

　　起初是輕微的抽搐，接著小聲的啜泣，最后是抱著他，在海浪掩蓋下放聲大哭。

　　撐不下去了，這一天終于撐不下去了，有什麼比這更動情，一個早被傷得遍體鱗傷的人，隱藏數十年最終還是站了出來，有什麼比這更絕情，一個最親最親的人，為了保護他犧牲了。

　　過了許久許久，哭聲不再洪亮，嗓音變得沙啞，這堅實的懷抱似乎早已風化，不確定他是不是也會離自己而去，裴九冀向來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北漠......”他輕輕喚了聲。

　　“我在呢。”他靜靜回了他。

　　終于裴九冀哭累了，放肆在程北漠前衣狠狠擤了把鼻子，接著自知理虧，乖乖跟著程北漠上車，讓他把他扣押回去。

　　車上沉默許久，裴九冀看著窗邊流動風景，抓不住也回不了頭，一聲似有似無問了出來：“因為人類未來計劃，所以他們才要開啟原量紅晶，所以師父才會死，對嗎？”

　　聲音被壓抑了太久，變得深沉。

　　程北漠縱使萬般心疼，也只能點點頭：“是。”

　　“哦。”裴九冀應了一聲，披著的外套下，卻已經悄然握起了拳頭，被指甲刮破的血腥味，彌散開來。

　　裴九冀對一個人的恨意從未如此強烈，想讓他死，想讓他萬劫不復！

　　半晌，他開了口，出乎意料，哭到虛弱的聲音沒有絲毫顫抖，裴九冀一字一句念出來，“我要為師父報仇，停止人類未來計劃。”

　　程北漠無聲嘆了口氣，“人類未來計劃已經成型，想要摧毀他們除非......”

　　裴九冀問道：“除非什麼？”

　　“他們潛藏在彭城云龍山，云龍山綿延九重山脈，是唯一最隱蔽的藏身之地，除非你能將云龍山夷為平地。”

　　將云龍山夷為平地，從此讓黑暗再無處可藏，只是聽到就知道如何困難，裴九冀還是說了：“我要終止人類未來計劃。”

　　“我陪你。”程北漠只是這麼回了他。

　　......

　　如果有可以同失去的悲傷相抵擋的，大概就是又認識了新朋友。

　　裴九冀住的地方地處偏僻，如果不是迷城主城區的房子大多賣完，鮮少有人愿意住到這里。

　　可是今天，隔壁搬來了新的鄰居，很意外，也是一對同性戀愛人，接近三十的樣子，已經結婚許久，他們還帶了一個五歲的孩子。

　　起初裴九冀不善交往，只是沒多久，那孩子和心智個頭也不過五歲的未名打成了好朋友，畢竟未名是有殺傷性的武器，裴九冀無奈只能去看著。

　　大概還不知道這里是城主的家，那個溫笑著的人，本著同性相吸，一眼就看出來帶孩子的那個少年，也是和他一樣的感情。

　　對于溫柔的人，沒有人有理由拒絕，所以裴九冀很快和他熟絡起來。

　　“你叫流克？”裴九冀看他微卷的黃色頭發在陽光下熠熠發光，不是東方人，通過那孩子的長相可以得知，他們一家都不是。

　　流克點頭，語言自動翻譯，“我們是從歐城搬過來的，聽說迷城的治安很好，來到這里果然如此，有時間真想去親自感謝城主。”

　　他笑得太過溫柔，屬于歐城人精致得像雕塑一般天使的面容，就連裴九冀也不免心動，喉結動了動，回過神，“那孩子是你生的？”

　　原本只是普通一問，流克面容輕滯，還是禮貌笑了，“是，我是他的生父，他沒有母親，有兩個父親。”

　　在如此發達的紀元，無論男男生子還是女女生子都不值一提，只是社會對于這種背離世俗的同性情感，還是偶有一絲偏見。

　　面對咄咄逼人的問題，流克聽慣了，只是以為他不一樣，可他問出口時，那一瞬不是恐懼，而是失望。

　　裴九冀意識到自己問得有些突然了，沉了睫羽：“我也有兩個父親，這沒什麼，而且我的戀人也是男性，這也沒什麼。”

　　這次流克面上停滯的笑容，是終于有人理解他的心酸，那一刻他聽見自己除了對摯愛之人以外的人，竟然亂了心跳，臉色紅了紅，念了聲，“謝謝。”

　　這兩家連著，兩個人是站在分割院子的金屬欄桿兩側閑語，站久了不免有些腿乏，裴九冀在未名準備教小朋友“你拍一我拍一，我有兩個小嘰嘰”這個游戲前，將他帶走了。

　　臨走前，流克喊停裴九冀，白皙小臂揮了揮，“我在歐城從事面包店職業，如果你有空，歡迎來我家，我烤面包給你吃，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裴九冀。”裴九冀回他輕輕一笑，折射暖陽，“迷城二當家。”

　　“啊，你就是......裴九冀啊！”

　　......

　　隨著沙漠原量紅晶被發現，大殿底部完全開啟，程教授曾埋葬的大量寶物出現，除卻黃金等珍貴的珠寶，包括化石在內，還有數以千記無法以價值衡量的人類寶物。

　　這些禮物理應由摧毀紅晶且程教授獨子的程北漠帶回了迷城，一旦歸屬迷城，那麼除卻人類的損失，有這些財富，便是研發資金，制造花費，聯邦定然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