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冀和傅常平抬起頭,心中已定。
“如果我們兩個,可以壓制他嗎?”傅常平問道。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裴九冀輕輕笑了笑,輕松地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面臨何等危險。
“如果砸到我們怎麼辦?”裴九冀深長潔羽閃了閃。
“那我就罵你。”傅常平哼了一聲,這家伙小時候帶他去抓青蛙,還沒罵夠啊。
裴九冀淺淺勾了唇角,絕境中綻放出絕美,開口卻不怎麼好聽,“你大爺的。”
“?”傅常平打打鬧鬧,“裴九冀!你大爺的!你怎麼還能搶我的話!你大爺的!”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和隔壁學校比賽的那一次嗎?”
“嗯。”他們手拉著手,走向戰場,挺胸抬頭,“不要怕,天塌了我們來修,樹倒了我們來抗!”
背后就,交給你了。
“啊!!!!!!!!”
“啊!!!!!!!!”
融進紅晶中太慘烈了,這是凝集生殺上千年的罪孽,他們看到了洪光流逝,看到了沙漠千年演變,如何從蓬勃生機,被破壞,走向了死亡。
承載千年的絕望,卻要兩個少年來抗這天塹,難免太殘忍了些,不知道剛才的程北漠一個人,在這力量中,又該多麼無助,裴九冀不覺攥緊了手心。
可是生靈的怨念太深重,他們快要承受不住了,腿下發軟,直直跪了下去。
“凌辰?”有人在他們身旁撐了起來,從這里出去才能作為媒介帶著外面的力量直達內心,凌辰應了聲,將手搭在二人肩上,他身后帶來生機的力量,源源不斷輸送給了他們。
綠色的生機灌入,將一片死寂打通了脈絡,坍塌的大樹被抗了起來,再次庇佑綠蔭。
裴九冀艱難中溢出字句,“堅持住!我們!快成功了!”
就在他們全神貫注于對抗紅波之時,一只絕念之手,將他們推開了。
裴九冀抽神而出,瞪大雙眼看著這一切,疑惑流露出來,“師父!?”
凌正軒將他們推了出去,自己成為傳導,引流外部的力量,抗住紅波,“順著這道光逆流就可以出去,走!”
“師父!”裴九冀脫口而出。
凌正軒感受著強盛的壓力,艱難出聲,“你們的力量已經足夠,這里不需要你們了。”
撐住樹冠的人給生機逃離的時間,可他一旦松手,自己便會被沉壓,引流原量紅晶必須會有一個犧牲,二十年前是蘇專家,二十年后也逃不脫宿命。
裴九冀想要靠近,但是紅波和生波相搏的力量太熾盛,無法靠近,他傾盡全力大喊了一聲,“師父!!”
“走啊!”凌正軒喊道,如果是之前,他還是不問世事的學院校長,絕不會為了任何事再犧牲自己,但是朱誓死了,站在眼前的孩子啊,有學生有徒弟有那個親生骨肉,他早已沒有了退路,“裴九冀,帶他們走!你連師父的命令都不聽了嗎!”
是三拜九叩親自拜的師,是引他入正道甘心服從的師父,裴九冀眼白布滿血絲,師父的命令,不能不聽。
凌正軒知道自己的兩個徒弟,都是極其乖巧聽話的,感謝他們如此尊敬他,聲音逐漸沒有了那麼凌厲,“少年救世,人類的未來在你們身上,你們成為什麼樣的人代表人類的未來向著哪里發展,所以只要保護了你們這些嫩芽的生長,就是人類未來計劃。”
凌正軒頭一次,給這個小徒弟扯出了一個贊賞的笑容,是師父對徒弟最大的認可:“裴九冀,我從不后悔收你為徒,為師不能再教導你了,日后,記得聽師兄的話。
”
裴九冀拉起了剩下的兩個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跟著程北漠,他一個人雙膝跪地,深深磕了下去,是告別是承諾,“是,師父。”
小徒弟也長大了。
凌正軒本人領略過黑暗,所以他交給兩個徒弟的,是在污泥中保持純凈,在黑暗中照亮前行。
小北小九啊,最疼愛的兩個徒弟,為師愿你們如淤泥中的蓮華純白,如星際中的恒星永恒,如逆流中的大魚無畏。
這一切,就由師父抗下了。
只是跑了幾步,裴九冀感覺手下的身體變得沉重。
不知道為什麼,凌辰從剛才再次見到那個人,心中就仿佛增加了重量,知道他留在了后面,無論如何也走不動了。
至于傅常平來說,這一幕像極了那個母親將他推出火海,是弱小又是如此強大。
等二人回頭時,兩個向來堅強的男子漢,已經淚流滿面。
“那是校長啊,你讓我們,你讓我們怎麼能丟下他!”二人無助地看著裴九冀。
他又怎會不知,陌生人舍己喪命尚且動容,可他是他們白城學院的校長,是他裴九冀親自承認拜下的師父,又怎麼能忍心將他丟下。
可是他領了命,作為徒弟,無論這個命令多麼殘忍,他都要完成。
裴九冀不知道哪里的力氣,將兩個人從地上拽了起來,硬生生吼了一句,“我難道不知道嗎?如果你們不愿意走,是讓他的犧牲白費嗎!”
“可是......”
“閉嘴!”裴九冀白瞳浸滿了烈火,將絕望燒至烏黑,就算凌正軒扛住了后路,前途依舊被遮蔽。
裴九冀伸出手,感受涌動的水息,讓這湍急的沙流也,臣服與他,抬頭大喊了一聲,喚開生靈也,為他讓路,“逆!水!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