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毓將他們帶到柳府特地為他準備的藥房,從藥柜最下面的抽屜里,拉出來一個東西。
他們的目光齊齊看去,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寶貝,結果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搓衣板。
兩人又齊齊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還是搓衣板,沒看錯。
這東西,周忍冬以前天天要用來洗衣服,怎麼不知道他是寶貝?
楚毓笑了笑:“不懂了吧?”
周忍冬怒了努嘴:“師兄你就別跟我們開玩笑了。”
楚毓拍了拍搓衣板,“這是我給書呆子準備的,罰跪用的。”
“啊?”袁岳撓撓頭,表示不懂。
“他們讓你們不開心,你們就罰跪啊!”楚毓揚揚下巴道,“年輕力壯的,也跪不壞他們。”
周忍冬盯著搓衣板若有所思。
楚毓繼續說:“我家書呆子都能跪幾個時辰,你們倆的都是練家子,跪一晚上壞不了,只要你們別心軟。”
袁岳覺得有道理,用力點頭:“嗯!等他回來我讓他跪!”
周忍冬轉了轉眼珠子,問:“柳大人不生氣嗎?”
“他敢?”楚毓叉腰道,“除非他不想上我的床了!”
“有道理。”袁岳摸摸下巴,假裝深沉,“谷霍若是不聽,我讓他不許碰我!”
“孺子可教也。”楚毓滿意地點頭。
周忍冬突然用力點頭,卷起袖子,拉著袁岳就要上街:“走,我們逛街去。”
“啊?”
“去買搓衣板,每個款式買一種。”周忍冬想起傅羿岑身上的香味,氣呼呼的,“我要讓他跪個夠!”
楚毓瞬間覺得周忍冬青出于藍了。
今日藥堂沒開,柳思逸進宮找傅羿岑,他難得清閑,便喊上自家師父,幾人當真上街閑逛了。
傅羿岑派來的人跟在身后,周忍冬秉著不用白不用的原則,讓他們抱著搓衣板跟在身后。
萬文元看著他們鬧,笑得合不攏嘴。
最后一行人去了熱熱鬧鬧的酒樓歇腳,選了靠窗的位置,要了一桌子豐盛的菜。
萬文元正要交代他們不許再喝醉,余光便瞥見街上走過一個佝僂的身影,她蒙著面,方才眼睛往上一看,貌似露出一雙紫色的眸子。
他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顧不得給幾個小孩交代交代,拔腿追了上去。
“師父?”
楚毓皺眉,站了起來也要追,卻聽萬文元遠遠說了一句:“師父遇到故人,你們吃。”
“欸!”楚毓眼睛一亮,“難道師父遇見老情人了?”
小時候,師父經常喝醉,夢里喊著一個女孩兒的名字。
清醒時楚毓問他那女孩兒是誰。
師父時常嘆氣,目光看著遠方,透出一絲悲傷。
他說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子。
她很聰明,很善良,與眾不同,像一只翱翔于天際的鳳凰,美得不可方物。
可惜鳳凰被折了翼,摔到泥潭里,用盡全力掙扎,最終還是飛不起來,郁郁寡歡,埋于塵土。
那時候的他不懂人世萬般無奈,還嘲笑師父是慫包,愛了不敢追。
師父搖搖頭,長嘆一聲,高深莫測地說他還小,不知道何為愛而不得。
所幸他遇到了書呆子,互相傾心,不用體會愛而不得。
如今有了愛人,他卻也漸漸明白師父的無奈和辛酸。
楚毓不放心,還是讓周忍冬和袁岳等著,他追上去看了。
萬文元追到巷子里,正好見老人彎著腰,巍顫顫摘下帽子。
她轉過身來,一雙紫瞳異常明亮,可臉卻如百歲老人,布滿了皺紋和奇怪的傷疤。
即便面目全非,萬文元還是從她的紫眸里,看到了當年的影子。
當年那位風華絕代的美人,傅羿岑的親生娘親,蘇若瑜。
“你……你為何成了這般模樣?”
蘇若瑜年歲不到半百,怎會老成這樣?
她艱難地扯出一絲笑容:“文元,別來無恙。”
萬文元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麼,只覺得心中萬般疼痛,想上前抱一抱她,雙腳卻像被灌了鉛,沉重到走不動。
“小魚……”萬文元哽咽,“究竟發生了什麼?”
蘇若瑜只是笑著,不說話。
“你不是說要回到原來的世界嗎?”萬文元朝她伸出手,卻不敢碰她臉上的傷,“我以為……以為你回去了……你為什麼要騙我?”
萬文元很后悔。
后悔當年沒有勇氣帶她逃出皇宮。
“文元,對不起。”她聲音沙啞難聽,顫抖著,卻沒有半點后悔,“我有了牽掛,我……走不了了。”
“你的孩子嗎?”萬文元試探著問。
蘇若瑜點頭,主動上前,牽住他的手,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滴在他的手背上。
“我用回去原來世界的機會,替他逆天改命。”蘇若瑜聲音堅定,朝他笑道,“我沒有后悔。”
“那我呢?”萬文元深呼吸,“你明明心里有我,卻狠心要走,我……不忍看你以淚洗面,才……”
蘇若瑜低下頭:“對不起,你是這個世界里,我唯一虧欠的人。”
“既然沒回去,為何不來找我?”
蘇若瑜像干枯的樹皮一般的手摸了摸萬文元的臉,紫眸里蓄滿淚水。
“我變成這副模樣,而你……已是名動天下的神醫。”蘇若瑜道,“我配不上你。”
她當年偷偷找過萬文元,卻見他身邊經常跟了一個姑娘,她以為……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加上變成這副鬼樣子,便不敢出現。
“我……我不介意……”
“師父!”
萬文元的話被楚毓打斷。
蘇若瑜看到巷口跑來的人,馬上戴上帽子,低下頭,垂下眼瞼,掩蓋自己的紫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