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呢。”阮迎抽過桌上的紙巾,替她擦著眼淚,露在外面的左眼也有些紅,“如果他沒來的話,現在我可能就不能坐在這里和你說話了。”
張書秀一怔,眼淚更多了,低頭用手捂著眼。
雖然阮迎沒再往深處說,但彼此心照不宣。
如果張書秀在家,亦或者聞璟行沒來。只能是兩種結局,一種他們不能再見,另一種如十多年前重蹈覆轍。
眼淚擦不凈,阮迎干脆不再擦。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說:“雖然沒那麼好,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片刻,張書秀悶塞的鼻腔“嗯”了一聲,點點頭。她抹干眼睛,抬頭問阮迎:“小聞怎麼會過來的,你打電話叫他來的嗎?”
阮迎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
今天明明是他出國的日子,他也不明白聞璟行為什麼會突然過來。
“那孩子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我先出去問問他的情況。”張書秀嘆息一聲起身,按住也要走的阮迎:“你就別去了,骨頭都裂了,醫生不讓多走動。你睡一會兒吧,躺下不行就靠著床頭睡。”
“好,我知道了。”
等她走后不久,阮迎掀被子下了床,走到護士站問了問,這層樓值班的護士也不清楚。阮迎謝過之后,推著吊瓶在這棟樓的樓層轉了轉。直到上了五樓,走到兒童看護區,前面再沒有病房時,他嘆了口氣,不太情愿的往回走。
剛走到看護區塑料柵欄門口,一聲小孩的嬉鬧聲,阮迎下意識地抬頭,看到前面三四米外的人一愣,竟然是聞璟行。
聞璟行穿著淺藍的病號服,臉上依舊沒什麼血色,灰青灰青的。
他剛想叫聞璟行的名字,只見對方食指放到嘴邊“噓”了一聲,回頭看了眼后,快步往這邊走。
阮迎墊腳朝他身后看了眼,有個護士正四處看著,依稀聽到說:“我換個抽血帶的功夫,怎麼就找不著人了......”
還沒開口說話,聞璟行已經過來拉住他的手腕,推開兒童看護區半米高的小柵欄門,把他拽進去了。
找了個有陰影墻的小沙發后面,只有一個單人座,他讓阮迎坐下。自己則蹲在他身邊,細細看他,手輕輕碰了下他的眼罩,眼神心疼:“疼不疼?”
阮迎搖搖頭,“醫生說只是輕傷,過段時間就好了。”
他看向聞璟行的肩膀,雖被病號服遮住,領口處還是露出一角紗布。大概是傷口縫合后溢出的血,將其染成淡粉色。
阮迎又想起幾個小時前的場景,聞璟行為了喚回他的理智,說著一遍又一遍的“我愛你”。
他眼眶有些紅,下意識地撇過頭,往旁邊的玻璃墻看。
等整理好情緒,阮迎又回頭看向聞璟行,剛要說什麼。
聞璟行伸手碰了下他的臉,留下一句“等著”,徑直往門外走去。
阮迎看到他走到小滑梯旁邊,彎腰對一個正在喝著瓶裝奶的小胖男孩說了什麼。隨后小胖從手里的一排奶里拆出一個,遞給聞璟行。
剛送到聞璟行手里,結果他開始張著嘴哇哇大哭。
旁邊的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他,聞璟行手忙腳亂地也不又說了什麼。隨后跟小男孩進了旁邊的贊助兒童玩具體驗店,幾分鐘后,小胖子抱著一個航空模型的樂高盒子美滋滋地走了。
聞璟行回來,知道阮迎也看到了。臉有些紅,一副不耐煩地別扭模樣:“媽的,那小胖子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一開始還好好的。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愿意搭理這種熊孩子。”
隨后他伸手,將手里的AD鈣奶遞給他。
阮迎一怔,一時忘了伸手。
聞璟行“嘖”了一聲,把吸管插好塞到他手里,“快拿著喝吧,從剛才就一直往那看,別以為我沒看見。”
阮迎有些無措地攥著這瓶奶,心情有些復雜。
原來是他誤會了剛才自己往外面看,是在看小男孩拿的奶,以為他想喝。
明明手里的奶是涼的,卻像發燙似的灼著手心。
他突然覺得,好像撒謊也不是什麼罪不可赦的事。
阮迎喝了兩口,抬頭朝他笑:“嗯,是我想喝。”
他往旁邊移了移,沙發留出空,“你坐一會吧,站著身體也會吃不消的。”
聞璟行受寵若驚,挨著阮迎坐下。單人沙發并不是很狹窄,但兩個人坐一起還是有些勉強了。
明明從前夜里睡覺都要相擁的兩個人,如今只是坐在一起卻微妙得有些不自在,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阮迎低著頭喝奶,漸空三分之一時,他問聞璟行:“我記得你是要出國工作的,怎麼會過來。”
氣氛安靜片刻,聞璟行抬手蹭了下鼻子,含糊道:“因為想你,就過來了。”
聞璟行當然明白,又不是拍電視劇,哪來的心靈感應這麼扯淡的事情。
他沒去新加坡,是因為接到了那通電話。
對面是一個中老年男人的聲音,他自稱是郵政的快遞員。干了幾十年了,迎來了退休的日子。
他手里有些信件,大多都是很久以前的,那時候網絡通訊還不發達。信件地址寫錯、或者電話號碼無人接聽等原因,會讓一封薄薄的載著思念的信無法交付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