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的說不上來話,不顧阮迎的阻攔,拿起倚在墻上的鐵鍬,夯起來往劉鋼身上打。
劉鋼也不反抗,只拿胳膊擋著,鐵鍬碰在他的小臂上,劃破一個大口子,血順著線衣往下滴。
激烈的爭吵把周圍的村民都引來了,連忙拉住張書秀。張書秀完全聽不進旁人說什麼,非要拿手機報了警。
十分鐘后,警察穿過圍觀的人群。向周圍村民了解情況,他看了眼手上還淌著血的劉鋼,又看向張書秀,“你先冷靜,知道報假警有什麼后果嗎?”
一聽這個,張書秀急了,抓住警察的胳膊:“警察同志啊,他就是殺人犯啊,你們不能把他這種人放出來,會危害社會的!”
“大娘。”阮迎攔住他,對警察說了對不起,“她只是情緒有些激動,我回去會好好勸勸她的。”
“我說的都是實話啊,他殺過人,坐過牢,他不會變好的,他還要害我的孩子,你不能——”
“他已經服刑結束了。”警察皺眉,“還有你不要這樣說別人,你也殺過人,服過刑 。”
張書秀張了張唇,一時沒了聲。
阮迎聲音冷了些,看向他:“我理解你們執法人員公事公辦,但也你請結合當時的社會事件,說這話是否欠考慮。”
民警臉上有一絲不悅,告誡他們以后真有什麼事再報警,別浪費了警力資源。
他簡單記錄了幾句,確定劉鋼不追究被傷的責任后走了。
村書記過來散了人群,又叫人帶劉鋼去了衛生所處理傷口。
他過來對張書秀苦口婆心:“你這是干什麼呢,幸虧劉鋼他沒追究。你知不知道這叫故意傷人,本來就在假釋期,好不容易出去了,別再又回去了!”
“他要害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
“嗐,他有事嗎,他這不好好的站在你臉前嗎!再說劉鋼他是真在里面改造好了,人家才給他減刑的,你就別疑神疑鬼的了。”
張書秀冷哼一聲,眼里含著淚,“他要是能變好,那黃鼠狼和雞都能睡一窩了!”
村書記被她氣得也沒話說了,阮迎讓他先回去,他會好好勸勸張書秀的。
事情弄得一團糟,集也沒趕成。
阮迎把還停在路上的三輪車推回家,進門看到張書秀正在院子里,拿水管沖著剛才打傷劉鋼的鐵鍬。已經連片泥都沒有了,依舊用最大水流嘩嘩的不停沖著。
他走過去,關上水龍頭。把鐵鍬拿起來豎在墻上,輕輕拍了拍張書秀的背。
張書秀將垂下的頭發抿到耳后,眼瞼很紅:“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做錯了。”
阮迎搖搖頭,“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等過完年,我們搬出去吧,搬過去和我一起住,至于假釋那邊,我再找律師問問,看看假釋期觀察能不能換個別的地方。”
聽他這麼說,張書秀點點頭,沒忍住一聲哽咽,伸手捋了把臉。
晚上睡覺時,張書秀搬了個凳子坐在他屋子的門旁,懷里緊緊抱著那個鐵鍬。
阮迎讓她去休息,張書秀堅持不去,說要守在這里,怕劉鋼晚上過來。
阮迎看著她干瘦的背影,一股心酸翻涌而上。他穿好外套,也搬了個馬扎坐在張書秀旁邊。
透過門上的玻璃,灑著月光的院子很清亮。有兩只不知誰家的三花貓正偷偷地吃著雞食盤里的剩排骨,以為沒人看見。
阮迎拾過張書秀的一只手,皮膚粗糙,干裂得生著皴,又很涼。
他揣到懷里,用羽絨服保存的溫度替他暖手。
“大娘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怕那個人見到我嗎?”
張書秀心疼地看著他許久,深深嘆了口氣,說起了當年的事。
張書秀是從云貴地區被拐過來的,賣她的人不是別人,是她的父親。
那時候都是村里來人,騙年輕的姑娘出去打工掙錢,其實大多數都是被拐走了。
被拐到這邊來時,張書秀也想過逃跑。可幾十年前,沒有錢,沒有路,沒有手機。白天夜晚,輪番有人看著你。
她跑過兩次,被打得掉了兩顆牙。再后來她就認命了,也只能認命。
更讓人難以啟齒的是,張書秀是被賣給劉強和劉鋼這一對兄弟的。
那時候很多人都這樣,因為窮說不上媳婦,兩兄弟甚至幾兄弟,會湊錢買一個媳婦。
對于他們來說,女人只是一個做飯的灶臺,一個泄欲的工具,一個生育的機器。
后來劉鋼搶劫過失殺人,提前入了獄。其實他不是主謀,不會判這麼重的刑。只是他因侮辱尸體罪,觸碰了道德底線令人實在憤怒。
說到這里,張書秀手有些抖,眼眶又濕潤起來,“我對不起你,我把你領養回家,也沒能照顧好你,讓你那麼小就吃那種苦......我真是怕了,怕你再糟點什麼罪。”
阮迎搖搖頭,有很多想說的話,可到了嘴邊,又覺得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只是把張書秀的手攥得更緊。
86 你也是
隔天上午,阮迎起得晚了些。昨晚沒怎麼睡好,直到凌晨才來了困意,就多睡了會兒。
換好衣服起床,剛洗漱完關掉水龍頭,便聽見外面很吵,隱約聽見了張書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