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不合與分歧,也沒互相埋怨過對方,是終身的知己。
阮迎垂下眼,小小的感嘆一聲,“很羨慕他們,有最好的朋友,有畢生的追求。”
回憶戛然而止,阮迎略帶傷感的模樣定格成畫面。
聞璟行現在明白,人就像這書一樣,要交到懂的人手里。
眼睛有些干澀,聞璟行輕呼一口氣,把書放回。
身后傳來輪椅軋過地面的聲音,聞玨停在他身后,視線從書箱移到他身上,說:“我鎖好門了,可以走了。”
聞璟行應了聲,伸手關上了后備箱。
這次聞玨沒坐后面,而是坐在了副駕駛上。
聞璟行把輪椅折疊好放到后座上,回來坐好系安全帶時,聽見他說:“阮迎走了。”
“啪”的一聲響,安全帶卡進槽,聞璟行說:“我知道,大哥說過了,他回老家了。”
“不是這個意思,是阮迎搬走了,不會再回來了。”聞玨停頓兩秒,“阮迎和我的關系,到此結束了。”
聞璟行一愣,僵硬著抬頭看他。
“計劃趕不上變化,新加坡那邊的事聽爸說過了,看來你是真的不再需要我的幫助了,我也沒必要抱令守律。”
聞玨語氣平緩,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聞璟行。
看著他錯愕的眼神,聞玨聲音輕了些:“你和阮迎的事,我不再插手管。能不能讓他再回到你身邊,得看你自己了。”
很久聞璟行都沒說話,情緒慢慢平復。像是什麼都不曾聽到,啟動車子,轉動著方向盤,開出療養村。
車平穩地駛了一段路,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聞璟行目視著前方,才低聲說:“大哥,我要去新加坡了,年前就走,在那邊呆三年。
”
新加坡不是什麼遠地方,來回甚至不如國內某些省份費時。
不想放棄卻又不得不放棄的一件事,人總是要找些蹩腳生硬的理由欺騙自己,掩飾不舍。
這個道理聞玨比誰都清楚,他頷首,沒再說多余的話。
長途汽車隨著氣鳴聲緩緩停下,烘熱吵鬧,異味交竄的人流涌出車廂。
阮迎憋紅著一張臉,用力地吸了幾大口新鮮干凈空氣。他看到路邊等著的人時,揚起笑容喊了聲:“大娘。”
張書秀穿著他寄去的黑色羽絨服,頭發長了些,利落扎了個發髻。
見阮迎來,連忙過去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坐這麼長時間的車累不累啊,怎麼沒帶個那種脖子上枕著的東西,我上次坐車看到好多年輕的學生戴。吃飯了嗎,餓不餓......”
面對她的絮絮叨叨,阮迎笑著搖搖頭。
走到張書秀騎來的電動三輪車旁,她猶豫著說:“要不這個年,咱們去鎮上的賓館過吧,家里冷,不像你住的地方一擰開就有熱水,怕你住不習慣。”
阮迎看著她心事重重的樣子,輕輕蹙起眉:“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前幾日他打電話給她,說到要回去過年的事。張書秀就以同樣的說辭,勸他不要回來了。
阮迎什麼苦沒吃過,再差的地方也不是沒住過,怎麼會因嫌棄這些而不回去。
大概是見他有點生氣了,張書秀也沒再堅持,讓他路上注意安全。
現在問她,張書秀還是什麼都沒說,裝作若無其事地擺擺手:“沒事兒,我能有什麼事。”
見她不愿說,阮迎沒再深問,“大娘,你現在還在假釋期。
需要去派出所簽到的,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我就把你接到我那里過年了。”
“......你說我怎麼都給忘了。”張書秀干笑兩聲,把行李悉數抬到車斗上,“咱趕緊回去吧,一會兒天黑了。”
鄉間的土路上,露著漆皮的三路車晃晃悠悠,輪胎軋過石塊或者凹坑,都會“哐當”一聲震,像散了架似的。
阮迎低頭看著她發白的鬢角,粗糙的皮膚,以及憂心重重的眼睛,他知道張書秀有事瞞著他。
冬天天短,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只有村口王伯一家還敞著燈,老夫妻倆站在道口前等他們。
阮迎給他們打過招呼,把帶給他們的年貨交到手里。
王嬸笑著接過,“玉蘭真是越長越好了,還這麼有出息。”
王伯在一旁說:“不是跟你說了別叫玉蘭了,現在叫阮迎,不是比這俗名好聽多了!”
阮迎笑著,“叫什麼都可以的。”
王伯朝張書秀使了個眼神,張書秀臉色一變,把家門的鑰匙塞到他手里,對阮迎說:“你先騎著車子回去吧,我和你大伯有事要說一說。”
“對對,有點村里大隊上的事情要說說。你回去先別東西,嬸兒家燉了大棒骨,一會兒過來吃啊。”
阮迎看看他們,點了點頭。
等阮迎騎遠后,王嬸臉上的笑立馬沒了,拉著張書秀的胳膊:“劉鋼那狗日的確實出來了,村長說已經上了火車了,后天就到。”
張書秀唰地一下慘白,手有些抖,“怎麼那麼快就出來了,不是還有好幾年嗎?”
“聽說是在里面表現好,減刑了。”
“他能是好人?!他要是能變好,這世界上就沒壞人了!”張書秀越說越激動,眼淚都下來了。
王伯在一旁勸道:“書秀你先別著急,這都二十多年了,說不定他真在里面被教育好了,不敢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