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裝潢和家具現在看來有些老式，卻有著特別的年代厚重感。

正對窗戶的地方，擺著一張雙層床。木頭床梯貼著粉色的海綿泡沫，經過時間的沉淀已翹邊發黃。

這應該不只是聞玨的房間，而是兩兄弟居住的地方。

他打開高大的紅木衣櫥，里面掛著幾套衣服，有正裝也有睡衣，都用防塵布罩著。是家里做事的阿姨放在這里的，以備他偶爾回來時換。

阮迎拿了衣服，關上櫥門時，瞥到衣櫥側面刻著兩列數字，是身高標尺。

一列標著聞玨，另一列標著小璟。

阮迎從下往上看，八歲，十二歲，十六歲......

到十六歲時，聞璟行已經183cm，確切的說應該是183.1cm，比旁邊二十六歲的聞玨高出0.1cm。

不僅數字刻得比其他的要大一圈，還在旁邊特意刻了一句話，結構松垮的小學生字體，是聞璟行的親跡沒跑了：我比大哥長得要高了，哈哈哈哈！

阮迎心情也被渲染，揚起了唇角。

除了刻著身高的標尺外，還有些其他的東西。或深或淺，亂糟糟地疊在一起，看不太清是什麼。

但有幾行字十分醒目，標準的正楷字入木三分。

阮迎離近些，小聲念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鄉往之。余以一玉添作璟，愿吾弟如玉光彩，如江河行地。”

是聞璟行名字的由來，原來是聞玨替他取了這個名字。

阮迎記得聞璟行的媽媽是高齡產婦，本就有基礎病，因生他難產去世。那時聞玨不過十余歲，而且比照給他回信的字體，應該寫不出這樣的字。

大概是聞璟行之前用過別的名字，聞玨后來又重新替他取了個更有意義的，這些也只是他猜測，真實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看著這些歲月的成長痕跡，阮迎心緒變得稠密。

他們兄弟之情感情真的很好，周圍環境對他們態度的不同，并未讓兩人產生嫌隙。而自己卻以一念之私，碰倒了不該碰的天平。

阮迎不敢再看房間里其它的回憶，拿著衣服快步離開了。

回到四合院的屋子里，聞玨的傷已經處理好了。醫生說別處無礙，手上有幾處被碎片扎破的傷口。

阮迎看著他手上纏著的紗布，愧疚地說了聲對不起。

“你道什麼歉，又不是你的錯。”聞玨伸手，“衣服給我吧，我換一下。”

阮迎擔心他手上的傷，堅持幫他穿。

聞玨拗不過，無奈地笑著答應了，看了眼他身后敞著的門，說：“先把門關一下吧。”

阮迎關好門，轉身時聞玨已經背對著自己在解襯衫上的扣子了。

聞玨逆著光，身形輪廓像是鍍上一層金色的邊，只聽他說：“我脫了上衣，你別嚇著。”

阮迎心想他身上應該是有什麼疤，也許是因車禍留下的，或者其他什麼別的原因。但聞先生未免也有些擔心過度了，自己怎麼可能會被這些嚇到。

當遮擋的衣服褪下，露出寬闊緊韌的背肌時，阮迎怔住了。

不是疤痕，而是一整片文身，幾乎占據整個背部。

背上的圖案，阮迎認識。

是希臘神話中的厄洛斯和普緒刻，他們擁抱在一起，白色的羽毛翅膀與蝴蝶翅膀交疊，一條紫色絲綢將兩人緊緊纏絡。

見他不說話，聞玨側過頭，“嚇到了？”

阮迎回過神，搖搖頭“只是沒想到聞先生身上會有文身，還是這麼大的圖案。

”

他拿起一旁干凈的襯衫，幫聞玨換著，手指不小心蹭到文身上，指腹沾染了溫度。

“不懂事的時候文的。”

再多的，聞玨沒再說。

阮迎有些幌神，他知道厄洛斯是愛欲與情欲的象征。文下這樣的圖案，先不說會花費很長時間，光是疼痛一般人就難以忍受，可見聞先生對那個人的感情有多深刻。

他知道現在問這些是不合時宜的，可心里難受得讓他忍不住，“聞先生......很愛以前的妻子嗎？”

安靜久間，只聽聞玨一聲輕笑，“也許吧。”

換好衣服，聞玨看著順眉搭眼，有些沉默的阮迎，輕聲問：“阮迎，現在有想和我說的話了嗎？”

阮迎抬眼看他，眼神有些倔強，點點頭，“聞先生以前說，我對你只是仰慕。可我不這麼認為，我喜歡聞先生，一直都喜歡。不管聞先生心里......還有沒有其他人，我都想留在聞先生身邊，照顧聞先生。”

“你想對我說的，其實不應該是這個。”

“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感情。”阮迎跪坐在輪椅旁，輕輕握住聞玨的一只纏著紗布的手，仰頭看他：“我喜歡聞先生，聞先生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想說如果沒有聞先生，我走不到現在。”

聞玨低眼看他片刻，眼神溫柔帶著疼惜，嘆口氣揉了揉他的頭，語氣無奈：“好吧，好吧。”

聞玨的意外受傷，成為慶典上一個不太好的插曲。但該進行的還要進行，更何況他也不是今天的主角。

聞璟行本來也想跟上去看一看大哥，被聞崇明攔住了。讓他等這邊結束后再去，有阮迎照顧著他就行了，他去也只會添亂。

聽到阮迎的名字，心里卯著的一股勁兒瞬間就松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