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節分明,瘦長白皙的手,像一塊渾白的玉,仍是完美無瑕。
他腦袋懵懵地,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此時聞玨的手動了動,睜開眼,眼窩很深,“小阮?”
阮迎回過神,連忙松開手,有些慌忙:“聞先生怎麼在這里睡著了?”
“等你。”
阮迎一怔,紅了耳尖,“......等我?”
“嗯。”聞玨伸手捻去他頭上一點衣服面料的纖維,“有件事情要和你當面談一談,關于財產轉移的。”
聞言,阮迎眼神瞬間黯淡了些,抿唇點了點頭。
他先上樓回房間洗了澡,熱水氤氳出的水汽,將玻璃門熨上一層白霧。
阮迎低頭看著水流呈旋渦狀消沒在下水道口,又想起聞玨指縫間沒有的那道疤。
為什麼會沒有呢?難不成是用醫美手術祛掉了疤痕。
可聽林正羽的描述,已經是傷到骨頭的程度,真的可以祛得這麼干凈嗎?
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難不成當初在門外攔住林正羽的不是聞玨?阮迎想不明白,后悔當時沒問清楚林正羽。
熱氣充盈逼仄的單人浴室,有些讓人喘不上氣。
他關上熱水器,水聲戛然而止,胸腔延進一股涼意。霎時間,似乎有電流猛地竄過,神經泛起刺刺拉拉的痛。
左手,無名指,咬痕。
符合所有特征有這個疤痕的人,阮迎見過。
一個看似怪異卻又順理成章的想法慢慢形成,阮迎抓緊熱水器閥口,唇色泛白,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在心里祈求,但愿是巧合,但愿不是他。
整理完下樓,聞玨已經將文件悉數擺在茶幾上。
阮迎拿起翻了翻,大致是財產股份轉讓的內容。
文件太多,字又密密麻麻,雖沒仔細看完,但還是有個疑問:“當初不是說入籍之后,通過婚姻關系轉讓財產,可是我和聞先生的入籍申請不是還沒有通過嗎?”
以往入籍申請的審批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今年年初新通過了法律,設置婚姻保障期。意思是從入籍申請提交通過后,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作為觀察期。如存在欺騙隱瞞等因素,可撤銷入籍申請。若無異議,三個月后婚姻關系正式形成。
聞玨頷首,“本來我和鄭白商量的確實是不著急轉讓,再等一等,五月份著手也不遲。但是最近出了點狀況,入不入籍其實沒那麼重要了......璟行退婚以后,形勢不太樂觀。”
持著紙張的手微微一緊,他猶豫兩秒,輕聲問:“他怎麼樣了?”
“公司那邊是不讓他再繼續插手了,他好像也沒那個心思了,我爸暫時聘了經理頂著。但是自家的事,由外人來管也不現實,最壞的結果也就那樣。”
“......是什麼?”
“京城這邊也由我叔來管,等于是東南亞和東亞這邊的經營權都歸他了。”
阮迎聽不太懂,也不知道聞家的家業到底有多大,但能感覺出來是很嚴重的事情,不然聞璟行也不至于被打成那樣。
可聞玨看起來輕松無事,一點也不在乎這些的樣子。想起來當初他想再婚轉移財產,也是為了聞璟行能穩坐在位置上。
阮迎猶豫著問,“聞先生沒關系的嗎,畢竟這里面也有你的很多心血。”
“有關系又能怎樣。”聞玨語氣淡淡,“一個出門上廁所,都要被服務人員領去無障礙衛生間的人,誰會在乎你說什麼。
”
阮迎心里驀地一疼,急道:“我在乎,我最在乎的人就是聞先生。”
氣氛沉靜須臾,聽到聞玨說:“阮迎,千萬不要因為憧憬愛上一個想象中的人。”
他眼里沒有笑,或者說阮迎從未見過他這樣冷漠的表情,“如果你真的知道了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就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聞先生......”
只是眨眼間,聞玨又恢復到平日溫潤的模樣,微笑著說:“好了,還是抓緊時間處理文件的事。”
沒等阮迎再說什麼,聞玨拿過手機擺在一旁,播放鄭白事先錄好的音頻。長話短說,用最簡略的語音捋了遍條款的大約內容。
阮迎在鄭白理性沉穩的聲音中,慢慢恢復思緒。他禁不住偷偷抬頭看了聞玨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
他總覺得,剛才的聞先生,讓他感到陌生,像是見到了他未曾見過的一面。
簽好最終的文件,聞玨收好放進保險箱,對他說:“不早了,去休息吧。”
“聞先生,晚安。”
阮迎回了房間,躺在柔軟的床上。輾轉反復,怎麼樣都睡不著,又開始滿腦子回放著林正羽的話,閉上眼就是聞璟行指間的疤,以及曾經覆其上的青色文身:Chiang。
他坐起身,凝望著落地窗外。
療養村沒有將夜照亮成晝的霓虹燈光,夜里只有幾盞伏在花壇綠叢里的地燈,好似天上的星星在地上的倒影。
阮迎第一次覺得,為什麼星星的光芒都這麼耀眼,照得他有些睜不開眼,又開始看不清前面的路。
一時竟生了惱慍,起身將窗簾拉上,遮得嚴嚴實實。
糾結一夜,阮迎還是決定親自問一問林正羽。
他向蔣繁要了聯系方式,響鈴幾聲電話接通。
阮迎正要介紹自己,聽筒傳來林正羽略帶激動的聲音,“阮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