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說:“阮迎,你很善良,但是善良近于訥。上面我說的情況,你恰恰是相反的,你太掛念別人對你的好,反倒是被這些所謂的好蒙住了眼睛,這樣會很吃虧的,也會讓你走向所謂善的反面。”
阮迎聽不太懂,猶豫著問:“是會讓我變成‘惡’嗎?”
徐御林搖搖頭,“是冷漠。”
阮迎仍聽不懂,內心卻無聲的加以反駁。
到現在他也認為,要記住一個人的好。
所以他仔細想想,當初聞璟行讓他難過或者失望的瞬間,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他對自己的好依然清晰,第一次給他愉悅舒服的性愛,第一次給他過生日,第一次替他打抱不平,替他把張書秀接回家......
在阮迎這二十多年生命的認知里,他覺得自己像一只鴿子,漂泊在廣闊無垠的天空。他生來孤獨,也會孤獨地走完短暫的一生,然后孤獨地走向死亡。
在這個旅程中,始料不及的友情、親情以及各種各樣的情感,都是意料之外地驚喜獲得。
唯一苦苦追尋的只有聞玨,但光是這樣一份情感,就已經幾乎花光他所有的力氣,也無暇再管別人。
所以旁人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好的他會感激,不好的便不在意,讓它隨風消逝,遺忘在記憶角落。
聞璟行沒有義務對自己好,能得到和聞玨相像的臉帶來的慰藉,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所以阮迎不想再騙他了,扯開遮羞布,會看見潰爛流膿的傷口,但只有這樣,才能愈合結痂。
于是阮迎直視他,比設想中更加坦蕩平靜,說:“其實我知道,當初你答應我做你的情人,是因為我和姜隨長得像。
”
聞璟行一噎,眼神浮現一絲心虛。
沒等他說話,阮迎繼續說:“其實我和你是一樣的目的。”
“......你說什麼?”
“我接近你,是因為你和聞先生長得很像。我喜歡聞先生,一直喜歡他。”
說出的一刻,阮迎覺得身上像是卸下千斤墜,瞬間輕松舒坦了不少。
他已經做好準備,接下來聞璟行可能會發怒,甚至打他。或者把他們之間的事告訴聞玨,聞玨因此也會討厭自己,不再見自己。
阮迎想過多種結果,可唯獨沒想到現在這種情況。他一時忘記了說什麼,愣愣地看著眼前的Alpha。
他想起一件事。
有次他和聞先生因為一部電影,討論起人性弱點。
阮迎說像聞先生這樣亮節的人,是不會被陰暗面所困擾的。
聞玨卻反駁,說有。
他說了一件事,關于聞璟行的。
那時他在美國讀完大學,中間Gap了一年回國。爺爺嫌他在外面吃洋人的飯吃得弄壞了身子,身板太弱,把他送去了泰國的熱帶雨林訓練營鍛煉。
當時聞璟行十四歲,休學在家。聞崇明簡直要被他氣死,便把聞璟行一塊送去了,囑咐聞玨好好看著弟弟。
聞璟行是訓練營中年齡最小的,也沒有任何基礎,但教官最喜歡他。明明對所有人都很嚴厲,卻唯獨對聞璟行毫不吝嗇夸獎。
那是聞璟行第一次被人承認,聞玨從未見過他對待一件事如此認真上心。每天準時凌晨五點起床,訓練任務按時完成,就連被蟒蛇咬了腿,也沒喊過一聲疼。
相反聞玨總是被批評,不管是室內訓練,還是野外實戰,積分排名不是倒數第一就是倒數第二。
十四歲的聞璟行個頭已經快攆上他,這時候會攬住聞玨的肩,臭屁又嘚瑟:“我也有比大哥行的時候。”
聞玨揉揉他的后腦勺,嘆口氣,“大哥比不上小璟啊。”
事情的轉折,在訓練營的最后一天。
下午突然下起了暴雨,雨林泥濘不堪,露天越野車撞在高大的棕櫚樹上,樹干橫擋在車座中間,把聞璟行和聞玨砸在了底下。
聞玨被其中一根粗壯的樹杈砸中肩膀,失血昏迷了過去。車在撞上那刻,聞璟行解開安全帶護住了聞玨的頭。
幸運的是,一根樹枝從他左側的大動脈擦過,只留下一道血痕。
不幸的是,被砸得變形的車門壓在他的腿上,過不了多久下半身因血液不流通而廢掉。
訓練營的救援隊有兩種方案,一種把所有的障礙物移除拆解,一點一點將人拽出,那樣會花費很長的時間,不確定聞玨會不會因此失去生命特征。
另一種,是直接把車門鋸開,將人救出。但危險系數很大,如果不小心,可能會誤傷聞璟行的腿,嚴重的,會造成不可恢復的損傷。
教官喘著粗氣,看著受傷的兩人,斬釘截鐵地用英文說:“第二種。”
訓練營的救援隊再次問他是否確定。
教官絲毫不猶豫,第二種。說不論是他們的家人,還是作為聞玨朋友的他,都不會后悔這個決定。
救援過程很順利,兄弟二人沒因此受額外的傷。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聞璟行并沒有昏迷,而是清醒地聽完了全過程。
后來聞璟行腦袋上纏著紗布,紅著眼問聞玨,那位教官是不是他的朋友,對自己所有的偏愛和贊揚,是不是因為大哥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