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他點點頭,唇角揚起弧度,“我拿到獎了。”
而徐御林只是看著他,氧氣罩上掛著一層霧氣。
阮迎以為他是沒聽到,又重復了一遍,“老師,我拿到獎了......答應過你的,我會帶著獎來看你。”
良久,聽見徐御林一聲嘆氣,不是從嗓子發出來的,更像是在胸腔中撕扯。
他抬起手,指腹蹭了下阮迎的手背,青白的唇翕動,用氣息發出聲,“你呀,還是不會撒謊。小阮,記得要好好生活......活得輕松些,老師只能陪你到這里了。”
阮迎怔住,晶明的淚溢出眼眶,滴在被單上,將淺藍色洇得更深。
一聲尖銳急促的機器聲陡然響起,心電儀載著的心電圖如滔滔江水,涌過高山層巒,穿過低洼盆谷,終將匯入大海,成為一條永不再波動的水平線。
阮迎不知道怎麼走出病房的,守在門外的人越過他,只有蔣繁停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柔聲道:“想哭就在那邊椅子上哭一會兒,不要憋著。”
再回過神來時,他已然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病房里此起彼伏,悲慟的哭聲穿透墻壁,擊著他的鼓膜。
阮迎攥緊褲面,胸口很疼。
兜里的手機鈴聲急促響起,是王厚打來的。
他靜靜地盯著屏幕,響了很久,才接了電話。
王厚為難低悶的聲音,擠過哭聲傳到他耳朵里,“結果出來了......還是重賽。”
聞言,情緒并未過多起伏,像是早有預料,他淡淡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謝謝你,王先生。”
王厚嘆氣一聲,為昨晚的篤言道歉,“副會長說他其實也實在是沒辦法......上面有人壓著,他推不了。
其實重賽,說白了也是給個面子。最后這個獎肯定是你的,只是多加一場......因為怕抄襲太難聽,壞了名聲以后沒法在這圈子混。”
阮迎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靜片刻,他以為電話已經掛斷,剛準備放下手機時,又聽王厚憤懣道:“你說好好的比賽,和聞家的人有什麼關系,這也能插一杠子。”
阮迎的頭像是被重物一擊,眼前發白,啞聲問:“......您說什麼?”
“你可能不知道,聞家,就是那個聞氏集團。副會長說是聞氏的現在的老板,挺年輕的,叫聞璟......哎呀想不起來了。反正他直接找了藝協的會長,電話直接打到副會長手機上,一句話就給壓下來了......”
45 你鬧什麼
從胡志明市飛往京城的飛機,穩穩落地。
小憩半小時的聞璟行睜開了眼,眼底的紅血絲稠密,眼下泛著青。
肖寧已經在機場外候著了,見到聞璟行時他一愣。半月未見,老板整整瘦得臉頰微微凹陷,投著淡淡陰影,整個五官輪廓愈發鋒銳。
他將車開出機場,看著后視鏡問:“老板,送您回去休息嗎?”
“嗯,去錦川。”
黑色的卡宴開過兩個路口,趕上紅燈停了下來。
車窗半開,午間陽光正強,照得聞璟行太陽穴針扎般的刺疼。他擰起眉,伸手想去按窗,手機先一步震動起來。
是姜隨母親的電話,上次在慈善拍賣會上留下的號碼。
聞璟行太陽穴直跳,靜頓幾秒,接了電話,“喂,姜伯母。”
話音剛落,只聽姜隨的媽媽傳來無助的哭聲,斷斷續續地說:“阿璟,你過來看看小隨吧,我沒有辦法了,真怕他再出什麼事.......”
車停在獨棟前,肖寧把聞璟行的行李搬到門口,又把白色醫藥袋遞給他,里面是紗布卷和消毒用品,“傷口挺深的,您記得按時消毒,別發炎了。”
聞璟行伸手接過,左手掌心纏著白色的紗布,滲著黃色的碘伏和紅色的血跡。
門被關上,肖寧呼了口氣,拍拍胸口。想起在醫院的場景,還是心有余顫。
具體什麼原因,他不清楚。只知道病房里的人是姜隨,昨天下午吞藥急救洗胃。
肖寧本來在門外等著,突然聽到東西破碎聲和情緒激動的爭吵。肖寧推開門一看,把他嚇得不輕。
瓷碗摔碎一地,粥灑的到處都是。
姜隨手里拿著一片碗的碎片,要割腕。聞璟行奪過后攥在掌心,鮮血順著掌心的縫隙淌下來。
后來姜隨哭著陪他去包扎,大約半個小時從護士值班室出來。姜隨懨懨的,聞璟行不知跟他說了什麼,便讓自己送他回來了。
一路上氣壓很低,除了接了兩個電話,聞璟行一句話都沒說。
肖寧在他手下做事時間不算短,脾氣喜好都能猜的大差不離。不該問的,他也不會多問。
只是他有些擔心。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姜隨和阮先生,孰輕孰重,他希望老板能分得清。
屋里很靜,午后的陽光從落地窗泄進,客廳染上一片金色。
聞璟行叫了兩聲阮迎,并無回應。此前給他打的電話,也沒人接。
沒能立即見到阮迎,聞璟行心頭浮起一片躁。他換鞋上樓,臥室的門并沒有關,阮迎正背坐在床上。
他穿著件純白襯衫,肩膀很薄,黑色柔軟的發掩著白皙的脖頸。
聞璟行心里驀地一軟,從背后抱住他,近乎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的氣息,聲音疲憊卻難掩溫柔:“在家怎麼不出聲,我叫你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