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徹跳下馬,抽出馬上的銀槍挽了個花提在手里,顯然沒有放下兵器的意思。
樓見榆忙陪著笑去迎。三叔樓見楠,看著那桿锃光瓦亮的銀槍,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往自家二哥身后躲了躲。
二叔樓見樟,看到這陣仗,心中也有些打鼓。平江候家的那幾位,各個武功高強、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會大打出手,今日看樣子是來者不善,到底還要不要自己家的兒子來作陪呢?
徐徹也不理會眾人,黑著臉徑自往里走。以他的意思,還跟樓見榆講什麼道理,直接打他一頓出了氣便是,結果被自家大嫂訓了一頓,讓他今日少數話,等著樓璟來拿主意。
大舅母進得內院,二嬸和三嬸帶著自己家里的兒媳、未嫁的女兒迎了上來。
二嬸笑著道:“親家嫂嫂許久曾不來了。”拉著自己新過門的兒媳給平江候夫人看。
大舅母矜持地微笑,賞了二嬸的兒媳一對赤金鐲子。三嬸忙拉著自己的閨女給平江候夫人見禮,得了一支南海珠釵。
魏氏看著眾人圍著平江候夫人獻殷勤,暗自捏緊了手中的帕子,自家嫂子永寧伯夫人來的時候,可沒見這些妯娌如此殷勤,說到底,還是看不起她家底單薄。
平江候夫人也不客氣,直接在主位上坐了,“我家小姑去得早,濯玉出嫁,我們徐家合該派人來,奈何山高路遠,這時節才趕過來,還望夫人莫見怪。”
若是樓璟其他的舅母過來,魏氏倒也不至于被壓下去,可這大舅母是超一品的平江候夫人,她魏氏不過是個續弦,就算是國公夫人也只封了一品而已。
“嫂嫂真是客氣了,嶺南離京三千里呢,能這麼快趕過來很是不易了。”魏氏壓下心中的不悅,笑著道。
“我家小姑已經過世,濯玉又嫁出去了,別的事我也管不得,”平江候夫人目光深沉,做了多年的主母,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煞氣,“只不過,我聽說,這府里有人吞了我家小姑的陪嫁。”
“嘶——”二嬸和三嬸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面面相覷。不管分沒有分家,嫡母過世,陪嫁就必須盡數歸了嫡子的,這元夫人的陪嫁誰敢吞?不由得看向面色陰沉的魏氏,如今這位國公夫人主持著闔府的中饋,除了她,還能有誰?
魏氏面上的笑再也維持不住了,冷下臉來道:“嫂嫂這話說得委實奇怪,徐姐姐的陪嫁都在世子手里,誰也貪不了分毫去。”
還未等在說什麼,門外傳來婆子的稟報聲,“太子妃回府了,還帶了皇后娘娘的賞賜來。”
眾人立時站起身來,皇后娘娘的賞賜可是要到前廳去接的。未嫁的姑娘和小媳婦都留在了內院,其余人都整理衣冠往前廳去。
“皇后娘娘說了,平江候夫人難得來京城,然皇后為男子不便召見,特賞紅寶石步搖一對,翡翠鐲子兩副,珍珠一盤,錦緞十匹……”樓璟身邊跟著鳳儀宮的大太監,高聲念著賞賜禮單。
眾人跟著大舅母跪下謝恩,魏氏氣得兩肋生疼,樓璟特地請了皇后娘娘的賞賜,不就是為了抬舉他舅母的地位嗎?
其實,超一品的外命婦,若是進京,都是要去宮中拜見皇后的。只是從世宗娶男后開始,外命婦便不能輕易見皇后了。
皇后不知道也就罷了,若是聽說了,只需賜下封賞表示知曉便是了。給舅母的賞賜比例行的豐厚些,也只是如今徐家也算是皇家姻親的緣故。
“舅母,父后讓我代問一聲好。”賞了那大太監,樓璟便笑著攙了平江候夫人。
“你回宮后,一定代我再給皇后娘娘磕個頭。”大舅母也很是高興,拍了拍樓璟的手笑道。
“你回來做什麼?”樓見榆沒好氣道,若是沒有太子陪著,太子妃輕易是不能出宮的,今日樓璟把他三叔請來,肯定沒安好心。
樓璟抬起頭,臉上的笑容依舊如清風朗月一般和煦,溫聲道:“我來要母親的陪嫁。”
蕭承鈞看著站在大殿中央的道士,突然覺得很可笑,國家大事,竟然淪落到要一個來路不明的道士決定,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道士名叫陶繆,道號縹緲真人,是方才欽天監監正所說的,那個不必夜觀星象就能推知天下大事的人。
陶繆穿著一身灰色道袍,留著稀疏而花白的胡子,手持一柄長拂塵,下巴微仰,眼神迷離,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泰山乃聚乾坤之氣,為天子與天相交之地,山脈動而朝堂不穩,至于所指,還須老道算上一卦。”
“那便趕快算吧。”有官員說了一聲,卻沒敢站出來。
蕭承鈞緩緩地看了一圈在場的眾人,有人露出不屑,有人垂目不語,有人跟著起哄……一張張讀書人的面孔,忽然間扭曲成鬼魅之姿,仿佛這紅柱盤龍的大殿上,站的不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員,而是一群牛鬼蛇神,聽著神棍的銅鈴聲,僵硬地跳躍。
“父皇,兒臣有本要奏。”蕭承鈞出列,朗聲打斷了所謂縹緲真人的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