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拖得越久對太子越不利,一旦朝臣揣測圣意,覺得皇上是有意為難太子,那麼為太子編織罪名、提請廢太子的奏折就會接踵而至。
“此法不妥,”蔡弈立時打斷了那人的話,“沒有的罪名,胡亂認下,說不定正中了圈套。”
樓璟看了看蔡弈嘴上的大泡,這人雖性急,看事情的眼光卻很準,微微瞇了瞇眼道:“皇祠一事,決不能認。”
蕭承鈞看向他的太子妃,“此話怎講?”
“要害人,自然就要往痛處戳,”樓璟勾唇冷笑,“皇祠修建乃天家宗廟之事,太子是儲君,卻擅自修筑,豈非有凌駕皇權之嫌?”
太子殿下擅權謀,而樓璟所擅長的,則是陰謀,以陰謀者之心猜度,自能看出這其中的兇險。
方才提議的人臉色一白,蔡弈也是倒吸一口涼氣。他只是直覺此事有詐,卻未想到這背后所隱藏的殺機究竟是什麼。眾人看向太子妃的目光不由得變了變,原以為太子妃是個武將,沒想到還是個謀士。
鸞儀宮這個時辰依舊燈火通明,有身著彩衣的舞女,在點了荷花燈的小池中央翩躚而舞。
淳德帝心不在焉地喝著酒,晚間太子回宮,就立刻到盤龍殿請安,還拿走了一堆他不愿意批的奏折。
“皇上可是有什麼煩惱,不妨說給臣妾聽聽。”陳貴妃倚著淳德帝的肩膀,上挑的眼尾帶著飲酒所致的微紅,很是嫵媚動人。
淳德帝拍了拍陳貴妃依舊嬌嫩的臉,嘆了口氣道:“太子雖愚鈍,但心地不壞,朕于心不忍。”
陳貴妃細長的眼中閃過一抹暗光,抬起柔若無骨的玉手給皇上斟滿酒,笑道:“太子確實仁義,自小對這些幼弟就頗為照顧,有什麼好東西都讓弟弟先吃、先用的。
”
淳德帝聞言,臉色頓時一變。當年二皇子中毒,就是因為先吃了蕭承鈞的點心。
那時候先帝駕崩,新帝登基,還沒有立太子。三皇子因為陳貴妃舍不得,自小沒有養在皇后身邊,沒資格成為太子。當時,除了身為長子的蕭承鈞,過目不忘、聰明絕頂的二皇子也是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人!
年輕時不及細想,如今想來,樁樁件件的事情都很可疑,淳德帝的眉頭越皺越緊。陳貴妃在一旁看著,但笑不語。
蕭承鈞睜著眼睛,靜靜地看著太子妃的睡顏。
父后怕他過早接觸房事會沉溺于女色,一直沒有給他安排侍寢的人,并且從小教導他,雖然妻子是男子,也要尊重、寵愛他,這樣朝綱才能穩定,后宮才能安寧,皇嗣才能保全……
其實父后真的多慮了,不論他的妻子是誰,只要知禮、守禮,他都會給予足夠的尊重,可父后還是不放心,竟不顧千難萬難,定要讓他娶了樓璟。蕭承鈞伸手,摸了摸那仿若泉中玉的俊顏,若是他稍微丑一點,或者能力不濟一些,自己如今……也不至于如此舍不得。
“臣的相貌,可還入得殿下的眼?”樓璟緩緩睜開眼,悅耳的聲音仿若昆山玉碎般動聽,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蠱惑。
“自是入得的。”蕭承鈞沒有收回自己的手,拇指輕輕在那臉頰上摩挲。
樓璟閉上眼,握住賴在臉上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深深地吸了口氣,軟軟的、暖暖的,帶著幾分奶香氣……猛然睜開眼,奶香氣!幼時的蕭承鈞臉上、手上都有奶香氣,所以那時候他覺得軟軟的太子是小兔子饅頭,母親用牛乳和面做的小兔子饅頭。
可是這幾日,他都沒有再聞到過這種味道。
樓璟忍不住湊過去,蹭到蕭承鈞的脖頸邊,把鼻子貼在那漂亮的下巴上,用力嗅了嗅,真的有奶香氣!
“你這是做什麼?”蕭承鈞被弄得癢癢,伸手把那亂蹭的大腦袋按住。
“……沒什麼。”樓璟高興地抱住太子殿下,若是讓蕭承鈞知道他聞出了奶香味,說不定會惱羞成怒的。所以,太子妃決定,等自己弄清楚太子殿下身上為什麼突然又出現了奶香味再說。
蕭承鈞無奈地看著風一陣雨一陣的樓璟,輕輕搖了搖頭,“快些睡吧,我明日要去上朝,你也該去給父后請安了。”新婚的十日已過,若是太子妃再不去晨定,就要被人說不孝了,而且為了與妃嬪請安的時間錯開,樓璟必須跟蕭承鈞一起起床才趕得上。
“這話該說你才是,”樓璟把太子殿下往自己懷里攏了些,“怎的睡不著?”
“我在想,明日如何才能讓父皇相信……”蕭承鈞嘆了口氣,裝平庸、裝糊涂他倒是會,可如何讓淳德帝相信他并非心機深沉呢?
“這個簡單,”樓璟試探著伸手,摸了摸太子殿下的頭發,見他沒有反應,便把手放到他的發頂,輕輕揉了揉,“我明早教你個辦法,保管有效。”
蕭承鈞看了看偷偷摸他腦袋的太子妃,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心中卻是放松了下來,直覺地相信樓璟的話,他說有辦法就肯定有的。
次日清晨,一夜好眠的太子殿下由安順伺候著,一層一層穿上繁復的朝服,樓璟則只需穿一身得體的常服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