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小子在婚禮上出了丑,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這個你拿著,若是撐不住了就吃一個,”樓見榆將一個羊脂玉小瓶扔給一身艷紅喜服的樓璟,見他冷著臉不說一個謝字,就氣不打一出來,想著今天大喜的日子,生生忍住了,“嫁到宮里就是皇家的人了,你且記住,做錯了事可不是你一個人丟臉,整個安國公府都會跟著遭殃。”
待安國公甩袖離去,樓璟轉了轉手中的小玉瓶,倒出一粒藥丸來嗅了嗅,與暗格中那一瓶是一樣的藥。不由得冷笑,即刻見效的藥多半對人有害,這種更是拿幾種毒藥配的,吃多了后患無窮,在戰場上輕易也是不會吃的。況且父親只管讓他行禮的時候不出丑,就沒有想過,進了洞房太子難道會看不出來嗎?到時候他怎麼辦?
無論是小門小戶還是高門貴族,結婚都是很隆重的,而太子娶親,更是復雜。
迎親的前一日便有禮部和宮中的人前來布置,在安國公府大門外設次所,太子位面南,東宮官在東西兩側,以供太子迎親時東宮官朝賀所用。內侍省派了司禮太監來教導樓璟婚典時的禮儀,皇太子納妃儀,與天子納后相同,可想而知這其中的繁瑣。
以樓璟如今的身體,迎親前一天的折騰下來已經有些吃不消,次日還要早早起來,臉色變得越來越差。偏偏太子娶男妃,只能讓太監來幫著整理儀容,而被指派過來的,竟然是內侍省總管——內侍監沈連。
淳德帝在位的這十年里,內侍省的權力一再擴大,如今的內侍監甚至可比左右丞相,且閹人心狠手辣、喜怒無常,樓璟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付沈連。
沈連如今已有四十多歲,只是榮華富貴地滋養,看著依然年輕,略顯瘦削的白凈面龐,笑起來有些陰冷。
“此等瑣事,竟勞煩沈公公親臨。”樓璟撐著站起身,與沈連見禮。
“太子娶正妃,咱家自然要來沾沾喜氣,”沈連笑著回禮,見他臉色不好,忙伸手虛扶了一下,“大典禮制繁多,辛苦世子了。”
樓璟絲毫沒有避讓沈連伸過來的手,甚至向他這邊靠了些,讓手與衣袖相觸,這讓沈連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深了幾分。
太監身有殘缺,這些眼高于頂的勛貴子弟向來是看不起閹人的,只是這些年內侍省權力日盛,讓那些人不得不低頭,但一些細小之處仍免不了會顯出對閹人的蔑視,像樓璟這般如同對待文官一般、毫不做作的行事,自然能博得沈連的好感。
兩人說說笑笑,看著一團和氣,只是苦了樓璟,若是他人前來倒還可以躺一會,沈連在這里便只能一直站著。
好不容易熬到了迎親的時候,太子下馬在門外受東宮官朝拜,樓璟在屋內拜別父母。
樓見榆與魏氏坐在正堂上,臉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魏氏穿著一品夫人的誥命服,尚且年輕的臉光彩照人。她今年不過二十三歲,只比樓璟大了六歲,因著是續弦,封誥不能超過樓璟的母親,封不了超一品,只封了一品夫人。
樓璟站在正堂中間,看著一副理所當然地坐在主母位上的魏氏,掃視了一眼兩人中間空空的檀木桌,微微笑道:“今日大喜,緣何不請母親的牌位來,這讓兒子如何拜別父母?”
魏氏像燦如春花的笑容立時僵在臉上,樓見榆也是一滯,旋即壓著怒火道:“你母親就坐在這里,說什麼胡話呢!”
“大喜的日子,父親可莫嚇唬兒子,母親過世五年有余,怎麼可能坐在這里?”樓璟瞪大了眼睛,一副很是吃驚的樣子,對站在一旁的管家道,“還不快去請母親的牌位來。”
魏氏過門,他本可以改口叫母親,奈何這個繼母自打進門就沒有給過他好臉色,哪有半分做母親的樣子,因而時至今日,樓璟也只是喚她夫人。
正堂外,太子已經進門,儐相立于正堂東面,高聲唱和:“敢請事。”
一道沉穩清朗的聲音應道:“蕭承鈞奉制迎親。”
屋內還沒有拜別,眾人急得團團轉,樓璟只是好整以暇地立在正中,看著樓見榆憤憤地讓人去請牌位,看著魏氏那清白交錯的臉,身上的疼痛似都減輕了不少。
待請來牌位,門外的太子已經接過儐相手中的大雁,交給主婚人。往常主婚人自能挺胸抬頭地接過,可新郎是太子,主婚人就得跪受。主婚人跪著接了,太子躬身拜謝,方能起身。這樣一來,時間剛好夠樓璟跪完父母,蓋上蓋頭。
整個大昱朝,只有皇上與太子可以娶男妻,因而除了禮服都是男子禮服外,大部分禮節與男女嫁娶相近,甚至作為妻的一方是要遮蓋頭的。這倒是方便了樓璟,畢竟他這半殘之軀,一番折騰下來臉色定然很嚇人,出了這個正堂,丟人可就丟的皇家人了。
太子成親,當穿杏黃底的降紗袍,也就是要在杏黃色的禮服外罩一層鮮紅色的廣袖紗衣,蕭承鈞進門之后,樓璟只能從蓋頭下面看到一角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