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了,我緩緩滑進被子里,平躺在床上,開始望著蒼白的天花板出神。
得找個律師擬一下遺囑了。還有孩子的名字,取什麼好呢?
叫寧……寧……寧曦吧,愿他像太陽一樣,永遠熱烈閃耀,溫暖他人。我已經注定要死,僅剩這一點生命的余暉,希望能托起我的小太陽。
越想越覺得這個名字不錯,不僅寓意好,而且無論孩子是什麼性別都能用。
將右手伸到眼前,艱難握拳又伸展,橫貫掌心的疤痕殷紅刺目。不知道最后的日子里,我能不能復健順利,重新考取烘焙師證。
雖說死都死了,這些身外物好像也沒那麼重要,可我仍然想要抬頭挺胸,沒有任何遺憾地去見師父。
說不準還能幫他在底下開個“許美人”……
正胡思亂想著,病房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我放下手,看到是宋柏勞回來了。
他還沒走近,我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完全遮掩了他身上信息素的氣味。等他坐到床邊的沙發上,那股煙味更濃了,同時我還發現他右手指關節處紅腫一片,甚至破開了口子。
這種仿佛暴力擊打在堅硬物體表面所形成的傷……他在短短二十分鐘內到底做了什麼,難道是和人打架去了嗎?
察覺到我的視線落腳點,他仿若無事般將另一只手掌蓋到傷處,阻止我繼續看下去。
“過幾天,等你穩定些了,我會接你回維景山。”他說。
“好。”我點點頭,沒有異議。
雖說我前不久剛從那里逃出來,但死都要死了,還在意那麼多做什麼,最后的日子待在哪兒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區別。
他沒有再說話,安靜地坐在一旁,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只是單純地注視著我。
我做了一天檢查,來來回回也十分疲憊,見他沒有話要與我說了,干脆閉上了眼。
將睡未睡之際,耳邊聽到一些響動,片刻后,額發被人輕輕撥動。涌入鼻端的煙草味讓我不舒服地蹙起了眉,那手便像被燙到了般,一下子收了回去。
我想睜開眼,卻怎麼也睜不開。
又過了會兒,耳邊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在醫院養了兩天,燒退了,身上卻莫名出現了一些紅疹。駱夢白看過后表示這也是c20帶來的,除了有些癢,沒有別的危險,讓我不用過分擔憂。
宋霄的腿經過香潭最頂尖的骨外科大夫會診,被安排了擇期手術,手術后恢復得好,他說不定可以和正常人那樣丟掉拐杖走路。這兩天他也住進了病房,偶爾會偷偷溜過來看我,待不了半小時,又會被護士趕回去。
駱夢白不讓玩手機,護士每天清晨會給我送來一份當天的報紙,我所有的消遣便全都在上面。
今天護士給我拿來了一份商報,看得我云里霧里的,沒幾頁還翻到了朱璃的消息。
嫁進阮家后,他過得頗為順心。阮家家主,也就是阮凌和的父親阮雄華對他非常看重,不僅讓他進入公司擔任要職,還認命他為自己競選班子的一員。
朱璃這人聰明有余,狡猾更甚,他要是沒把駱青禾當對手還好,一旦覺得對方擋了他的路,那駱青禾可有得煩了。
這報紙排版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四開的版面,廣告位左邊給了阮雄華,右邊給了駱青禾。
阮雄華眉眼犀利,食指對準看報的人,配合的標題是希望alpha、omega、beta各司其職,讓有能力的人獲得更好的生活。
駱青禾與他比起來,不像政客,更像個被媒體不小心拍到的明星藝人,半側著面孔站在演講臺上,英俊的臉上表情很淡,似乎正在專注地聆聽臺下的聲音。他的口號簡潔有力——改變歧視,人人平等。
這兩人,紙媒都看出來他們針鋒相對,從態度到口號,無不把彼此當做畢生勁敵。
又翻一頁,我漸漸看出興致來,忽然房門“砰”地推開,一道人影沖進來,嚇了我一跳。
梁秋陽穿著一身拉風的皮衣,取下墨鏡,黑著臉立在我面前,一雙眼里都是憤怒,還有些委屈。
“寧郁,你到底有沒有拿我當朋友?”
駱夢白沒多會兒也跟了進來,在他身后朝我擺了擺手,神情有些尷尬。我立馬意會過來,可能是她不小心在梁秋陽面前說漏了嘴,梁秋陽才會這樣火急火燎趕過來。
我放下報紙,干笑道:“我還想……過幾天聯系你來著。”
梁秋陽冷笑:“你干脆等你生孩子那天聯系我吧。”
我理虧,蔫蔫地垂下頭:“……對不起。”
“你被向平尋仇不告訴我,你懷孕不告訴我,現在你都快……你都這樣了還不告訴我。”他聲音里含著絲哽咽,“寧郁,咱們認識快八年了啊,需要這麼生分嗎?”
我抬頭看過去,他果然眼眶紅了,就有些頭疼。
“秋陽……”駱夢白有些擔心地去拉他的手,也被他給甩掉了。
梁秋陽橫她一眼:“我和你的事晚點再算賬。”
駱夢白眨眨眼,可憐兮兮地擰起眉,又叫了他一聲:“秋陽……”
梁秋陽這人吃軟不吃硬,被她這麼軟了吧唧地叫一聲,立馬氣勢就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