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朱璃出國了,我終于不用再煎熬地與他呆在同個屋檐下。此后一別就是七年,我們再沒見過。
雖說我和宋柏勞連朋友都不算,但我始終不愿讓他認為我是個卑劣的人。我設法弄到了宋柏勞家的地址,想見他一面,將那天的事說開。奈何每次找去,他家傭人都會告訴我他已經外出。次數一多,再傻都知道他是故意不見我。
一個暑假過去,我都沒能成功叩開他家的門。
這也許就是宿命,最后,我無奈又失落地選擇了放棄。
開學后,我升上高三,午休時仍然會去那個天臺,只是那里已經沒有要吃我點心的人。
習慣這個東西真的很可怕,雖然只剩我一個人,但很長一段時間,我仍然會準備雙人份的點心。
大概是開學一個月后的某天,我打開便當盒,看到里面有兩個馬芬,錯愕地愣了愣,意識到自己又做多了。
將一個默默吃完,拿起第二個時我已經有些飽了,但還是繼續將它大口塞進嘴里,塞到一半,突然覺得胃里一陣惡心,又全吐了出來。
那時候沒有想太多,以為只是吃多了,也沒去看醫生。
當我第一次感到體內有什麼在動時,距離器材室那件事已經過去四個月。
朱璃真可謂是個烏鴉嘴,只是一次,我竟然懷孕了。
“你現在脾氣可真大啊。”朱璃抹去臉上果汁,笑意淡了些,卻沒有暴怒。
然而他眼里的寒光讓我明白,他內心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這般平靜。這就是我佩服他的地方,在外人面前永遠得體,追求完美,典型表演型人格。
舊日記憶不甚美好,我只想盡快遠離他,再也不要和這個人產生交集。
“對你我無話可說,管好你自己吧。”我意有所指掃了眼他的頸后,雖然他用項圈遮掩,但只要夠細心,仍能看到一點暗紅的傷疤——那是他被標記的證明。
朱璃擰了擰眉心,眼里的冷意彌漫上清雅的面龐。
“真可惜。”
他的話沒頭沒尾,讓人滿腹疑問,然而我并不感興趣。發現不遠處我原先站立的地方,李旬穿過人流正往那邊走,我看也不看朱璃,抬腳趕了過去。
我剛站定,李旬就到了。
“找到宋總了,他讓我帶您過去。”
由她在前領路,穿過小型九曲橋,我們進到一座建在水池上的八角亭里。
環著亭子的一圈座椅里都鋪上了柔軟的墊子,光線有些曖昧不清,角落坐著三個人,都是熟面孔。
剛才見到朱璃我就在想朱云生和寧詩會不會也在,這會兒就見到了。他們夫婦親密地坐在一起,寧詩勾著丈夫的胳膊,大半個身體都依偎過去,朱云生則坐在那里,與對面的宋柏勞談論著什麼。
“就是這樣……”
看到我來了,朱云生突兀地結束交談,笑著道:“小郁來了。”
原本背對著我的男人整個身體頓了頓,直起脊背轉頭看過來。
我們的視線在半空牢牢對接上,下一秒,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宋柏勞忽然唇角綻開一抹笑,朝我伸出了手。
“怎麼才來?等你好久了。”
他就像從來不曾爭吵,我們間也沒有冷戰,笑得像個溫柔體貼的新婚丈夫,寵溺著自己不怎麼懂事的伴侶。
只猶豫了片刻,我握住那只寬大溫暖的手掌,任他牽引著自己坐到沙發上。
等我坐到他身旁,他不動聲色撒開手,過了會兒又輕輕環上我的腰。
寧詩似乎喝了些酒,面色酡紅,像只粘人美麗的波斯貓般蹭在朱云生身上,手指玩弄他的袖扣。視線經過我時,只是不甚在意地掃過,并不停留。
她的眼里完全只有自己的丈夫,其他一切都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路邊雜草,無害卻也沒有價值。
我與宋柏勞,她與朱云生,相對坐著,就像彼此的投射。alpha態度隨意,掌握主權,beta依附在旁,宛若寵物。
我不用像寧詩這樣討好自己的alpha,是因為宋柏勞并不會被我這樣的態度取悅。也不知道該說是幸還是不幸。
“技術的分享將在我們簽訂戰略協議后開始,目前夏盛正在研究改進新型能源電池,之后或許可以兩家公司共同組建研究小組,成果互享,形成共贏。”宋柏勞說著沖朱云生舉了舉手中的香檳,“都是自家人,什麼都好說。”
“是是是,自家人。”朱云生笑著回敬他,仰頭喝干了杯中的酒液。
他們說著話,亭外水池邊,一名高挑的中年美婦用餐叉輕輕敲擊著手中肚腹渾圓的葡萄酒杯,以鳴亮的聲音吸引大家的注意。
“感謝大家今日的光臨……”等眾人都看過去,美婦身旁一位穿著絲絨燕尾服,一頭銀白頭發,蓄著絡腮胡,大概六十多歲的男士高聲開口。
他這樣一副主人家的語氣,很容易便叫人猜出他的身份。這位必定就是組織了今晚這場慈善酒會的議員先生了。
而朱云生隨后的話也證實了我的猜測。
“范議員這是最后一年了吧?”
宋柏勞視線盯著范議員身旁某點,瞇著眼道:“是,明年就能退休享清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