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了,也不方便接她上山。明天吧,明天請她來給先生換藥。”
我問九嫂要了些退燒藥消炎藥,之后端著溫水又上了樓。
將水杯放在床頭時,宋柏勞已經沉沉睡去。我伸手去探他的額頭,那片肌膚溫度尚可,并不灼人,應該沒有發燒。
看他睡顏片刻,發現他連睡著了眉頭都沒松開,仍是隱隱蹙起。
食指點在他眉心褶皺處,我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道:“痛吧?這就是亂搞的下場。”
宋柏勞突然眉頭皺得更緊,將臉往枕頭上蹭了蹭。我嚇得趕緊收回手,半天見他沒醒,按著亂跳的心臟長長舒了口氣。
一時也睡不著,就打算去圖書室找本書看看。又想起上次不小心碰落了藏著宋柏勞“秘密”的攝影集,還沒來得及歸到原處。他連被別人看到自己虛弱的一面都不允許,要是發現我偷看他隱私,說不定會殺我滅口。
不自覺打了個寒顫,我決心將它找出來物歸原位。
憑著記憶食指一一點過書脊,找了大約五分鐘終于被我找到了。
到這會兒我才發現,攝影集的作者竟然也姓宋。冥冥中有股預感,我翻開書頁,拿出泛黃的信封,將收信人的名字與封面上那兩個字相對
宋霄。
是同一個人。怪不得宋柏勞會選擇這本攝影集藏信。
看了眼出版信息,書是十五年前出版的,而信封上的郵戳是十六年前。
原本毫無音訊的母親,某天突然得知了對方的消息,發現他依然好好過著自己的日子,還出版了名為《生命的意義》的攝影集。
宋柏勞當年發現這本書時,該是多高興,又該多難受。
《生命的意義》……我翻了下,發現這是本鳥類的觀察寫真集,鷹隼雀鳥,一應俱全,每一只都又耀眼又美麗,仿佛下一秒就要躍出畫面。
要收集這麼多鳥,他必定走過了許多地方。
獨自一人,反而明白生命意義何在了嗎?真諷刺啊。
捏著那只稍有厚度的信封,我心中天人交戰。
一會兒天使在右邊說:“看人隱私不好,放回去吧。”
一會兒惡魔又在左邊說:“你看了宋柏勞又不知道,看看嘛,你上次反正也看過一點了。”
天使反駁:“上次是意外,不是故意的。”
惡魔:“那你也把這次當意外好啦。”
天使還想說什麼,被惡魔一叉插死了。
算了,我都看過一段了,也不差看更多。
我坐到沙發上,打開一旁的落地閱讀燈,開始一封封讀起宋柏勞的信。信一共有五封,加起來大概三四千字,看著也不費力。而且宋柏勞的字雖然稚嫩,但還挺端正的。
每一封信的主題都逃不開一個——想要宋霄接他走。
駱青禾再婚后對宋柏勞的態度似乎變了很多,嚴苛而疏遠,又對自己的繼子夏硯池十分縱容。這樣的差別待遇,讓宋柏勞產生了迷茫,覺得自己不被需要,是多余的人。
駱青禾不僅會毫不顧及宋柏勞感情地將他救助的小鳥丟出門,也會在他與繼子發生爭執時不問緣由的偏向對方而責罰他。
夏喬在他看來是個懦弱無能,遇事只會哭,毫無主見的沒用omega,根本無法與宋霄相提并論。
總的來說,他把自己的“新家”批得一文不值。
在最后一封信,內容比前面任何一封都要簡短。
【爸爸說你不要我了。是你將我拋下,不是他要留下我,是真的嗎?
我以為你不讓我跟你走是因為駱家阻止我跟著你。
原來根本就沒有人需要我……】
終于全都看完了,我松開手里的那封信,任它自由飄落到我大腿上。
駱青禾這個人,要是將他的事跡發到社交網站上,肯定能火。想想那會兒宋柏勞也不比優優現在大幾歲,優優會不會也有這種想法,覺得根本沒人需要他?
抹了把臉,我將信疊好塞回信封,接著從沙發上起身,將那本攝影集和宋柏勞的“秘密”放回了書架的最高層。
隨便拿了本雜志回去,路過宋柏勞臥室時,正好聽到玻璃杯碎裂的聲音。
怕對方出什麼意外,我推開門沖了進去。
宋柏勞小半個身子探出床外,看姿勢該是想喝水,結果失手打翻了杯子。
他像是被我嚇了一跳,手臂懸在半空,整個人僵在那里。等看清進來的是我,又驟然放松肌肉,垂下胳膊。
“你來得還挺快……”
“剛巧路過。”
我蹲下身要去撿玻璃碎片,耳邊又響起宋柏勞的聲音:“去倒水啊,撿什麼垃圾。”
我只好又站起身:“你等會兒。”
去樓下倒了杯溫水,還給宋柏勞找了根宋墨喝酸奶用的吸管。他就著吸管喝了大杯的水,我見他面色有些潮紅,心里生出不妙,探手一摸,還真是發燒了。
“把藥給我,我吃藥睡一覺就好。”宋柏勞甩開我的手,又去找柜子上的藥。
我攔住他,將他按回床上:“你別動,我幫你拿。
”
吃過退燒藥,他趴回去,很快又安靜下來。我替他將被子蓋好,拿著雜志在靠窗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翻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