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直呼駱青禾大名,看來上次那個巴掌余威尚存,叫他記恨到現在。
“爸爸……”宋柏勞遞了我一眼,我馬上心領神會,“咳,我搞砸了,為什麼會影響到他?”
宋柏勞按下手邊按鈕,將車廂當中的隔板緩緩升起,與駕駛室完全阻隔。
“他在準備競選國會議員,香潭一共四個名額,一千多萬人,他能不小心謹慎嗎?”
全國每個選區會有四個議員名額,一共兩百個席位,當選議員后,任期長達六年。經他這樣一說我才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到換屆的時候了。
雖然香潭地方不大,但由于經濟發達,一直是人口匯集之地。此地臥虎藏龍,多的是有權有勢的存在,競爭不可謂不激烈。駱青禾想選上議員,的確不容一點失誤。慈善捐款是最簡單務實,也是最能出效果的社會活動之一。怪不得宋柏勞說還有攝影師跟拍,這些積累的素材,之后恐怕會成為駱青禾競選的加碼利器。
我想得出神,此后一路宋柏勞也沒再出聲。
孤兒院身處郊外一座二層西式小樓,從維景山過來不算遠,也就三十分鐘。
我與宋柏勞一下車,便受到了院長與其他工作人員的熱烈歡迎,甚至還有兩個孩子給我們送上了鮮花。
此間快門聲不斷,閃光燈不絕,該是徹底將我一副蒼白僵硬的鬼樣子拍了個清清楚楚。
我的視網膜還沒從熱情的連綿閃光中恢復,右手忽地被一只更寬大的手掌握住,緩緩牽著向前。
驚雷劈中身體不足以形容我的震驚,那只手不由自主地顫抖,像是雷劈的后遺癥。
心臟跳動的聲音充斥鼓膜,鼻尖是鮮花的芬芳,我盯著宋柏勞的背影,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忽地腳下一絆,踉蹌著撲住了他的胳膊。
宋柏勞被我的沖力帶的往前一傾,明明不耐已經躍上眉梢,偏偏要顧忌周遭目光,只能回了我一個無奈的假笑。
“當心些,別摔到了。”他等我站好,再次牽起我的手,“慢慢走,我牽著你。”
他一下子這樣溫柔,倒讓我很不習慣。
我開始回憶婚禮那天。
猶記那天,他牽著我,狀似親昵地湊到我耳邊笑著說,反正都是假的。
想到這兒我就打住了,整個人都清醒很多。
我們一路跟隨院長參觀了食堂,教室,孩子們的宿舍,以及一個圖書室。
宋柏勞不時詢問院長關于孩子們的吃穿用度,態度謙遜有禮,談吐大方得體,這一路的表現簡直可以充當現代財閥繼承人的優秀范本。
他的壞脾氣看來也是分場合,看對象的。
宋柏勞聊到會給院里每個孩子添置新的冬被,整修老化的教學樓,捐贈兩千冊圖書,還說每月要補貼院里的伙食費。一旁攝影師快門按得停不下來,他的同伴手中握著一支錄音筆,不知道回去是不是要整理成一篇新聞稿發布。
我漸漸被擠到一旁,捧著花與工作人員站到了一起。
或許這才是適合我的位置,遠遠看著“主角”發光發熱,充當可有可無的路人甲。
忽然,一旁操場上女孩劃破長空的尖叫將眾人視線成功吸引了過去。
有這樣一把好嗓子的當事人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半長的頭發散亂地披在肩上,她臉上滿是怒容地指著不遠處的另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你給我把頭繩還回來!”
男孩討打地做了個鬼臉,挑釁似的舉起掛在指間的粉色頭繩:“就不還就不還!”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速度與體型形成鮮明對比的身影風馳電掣著從操場另一側沖過來,如同相撲選手般輕松將男孩撲到地上。
“砰”地一聲,地面揚起塵土,兩個男孩扭打在了一起
“哥!”女孩急急奔過去支援。
“干什麼呢!分開分開!”大人們也終于開始采取措施,幾名老師沖了上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宋先生你見笑了……”院長笑容有絲僵硬。
宋柏勞擺擺手,表示并不介意:“小孩子嘛,難免的。”
院長嘆了口氣:“是啊,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整日招貓逗狗,真的很難管。”
“我也有一個孩子,不過只有五歲,還沒到煩心的年齡。”宋柏勞也就是隨意接了一嘴,沒想到給自己挖了個坑。
“啊,擁有您二位的優良基因,這個孩子必定是十分優秀可愛的,不會像我們院里這些皮猴子這麼讓人操心。”
院長該是沒做足功課,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宋柏勞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凝固了瞬間,差點我都以為他要翻臉,竟然給他又忍了下去。只是之后的話明顯少了很多,以聽為主,不時點頭回應。
一個小時后,我們重新回到車上,順利的完成了此次孤兒院之行。
宋柏勞一關車門就長長自胸腔中吐出一口氣,隨后扯松領帶,解開止咬器,還打開酒柜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完全一副自壓力中解脫的模樣。
我望向車窗外,視線流連在操場上那兩個罰站的小小身影上,無法抑制地去想……優優是不是也會和人打架?他會覺得是我拋棄了他嗎?會恨我嗎?他真的……想要知道自己另一個父親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