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如此,傅觀寧依然維持了表面禮貌,站直身體問道:“您有什麼事?”
“我那侄子最近是不是給你受了委屈?”她擺出一副悲憫的姿態,“你不說我也懂,溫家的男人都是不知道疼人的……”
傅觀寧知道她是在套話,心里為病房中那個老人感到不悅,剛想拒絕,溫凜就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擋在了他和溫太太之間,開口就是一句難聽到令人下不來臺的話:“嬸嬸還是回家換套衣服吧,不然教人看見還以為你是來奔喪的。”
大庭廣眾受了這種指責,溫太太氣得臉都變形了,忍著罵街的沖動要憋出一場淚來博同情,然而溫凜跟對待鸚鵡一樣,都懶得看她一眼,只側身對傅觀寧道:“接下去得在這里守些時間,你跟邵一成先去吃飯吧,累了就去附近酒店開個房間睡一覺。”
他身上檀木香的氣息也很濃郁,挨得近了,教傅觀寧聞得難受,一抬眼卻又見到他漠然與落寞的神氣。
傅觀寧頓時有些硬不下心,問了一句:“你怎麼辦?”
得了他一句關心,溫凜的眼神都柔軟下來,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臉,最后還是輕輕搭了一下他的手臂:“今夜我必須寸步不離。但你不要緊,本來你練了一天車又去考試,很累
了,沒人會指責你,去吧。想來明天再來就好。”
傅觀寧不再多話,按他說的,吃過飯徑直去酒店房間睡了一覺——合衣睡的,訂了凌晨兩點的鬧鈴,起來看手機上并無未接來電,光速拾掇一番又趕回醫院。
這時候是人最疲憊的時候,他去頂班恰好。
溫凜果然還在病房外待著,邵一成坐在他旁邊,按著他的吩咐用筆記本電腦聯絡人做其他工作安排。
傅觀寧快步走過去,把在樓下便利店買的包子豆漿飯團一路分發給熬得眼底泛血絲的眾人。雖然東西也不值錢,不過在凌晨三四點冷氣逼人的醫院里,一點溫熱的食物香氣多少能給人一點安慰和感動。
溫理事那邊聞得鼻酸,瞧著眼熱——自己連同身邊幾個大老爺們兒都誠惶誠恐地忙著干活,自然是不能去買的,于是推醒了一旁披著外套打瞌睡老婆和女兒。結果半天也沒買上一點東西——因這兩人往樓下一走,發覺便利店內的早餐已經被買空了,連泡面都缺;而這家醫院周邊的其他有規模的大店還未開張,他們又看不上,只能在原地等補貨。
傅觀寧坐到溫凜邊上,小聲問:“情況現在怎麼樣?”
“還算穩定,所有地方都安排好了,他們做不了妖。”溫凜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以更輕的聲音回答道。
“我問的是爺爺。”
溫凜轉頭一瞧,看到妻子晦暗的眼神,心尖像是被燙了一下,趕緊道:“問題不大,昨晚十點又查了一次,已經確定脫離危險了,只要今天沒事就能轉去普通病房。”
傅觀寧點點頭,把目光轉向別處,沒再同他做更多交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轉眼到了上午十點,溫凜忽然收拾好東西,帶了兩個人準備走,他跟邵一成交了班,隨后俯下身,貼著傅觀寧的耳朵說:“我有事要去辦,不能不離開。
就當是逢場作戲,我走前抱抱我,好嗎?”
傅觀寧遲疑了片刻,抬起手在他肩上做了個摟抱的動作。
“謝謝。”溫凜說著,趁著耳語吻了一下他的耳朵,然后風一般地起身離開了。
第83章 回家
溫凜一走就走了很久,溫培鐸清醒時他沒回來,溫培鐸被轉移到普通病房時他也沒回來。
一群人擠著往病房里跑,被醫生制止了,最后真正進到病房里的只有傅觀寧和溫理事。
進病房前,溫理事看看他,露出了竊喜和嘲笑,因為覺得侄子不在現場,終究是輸了自己這一招。
及至進了房間,兩人走到溫培鐸面前,溫理事先一步迎到床邊,俯身道:“爸,您還好嗎?餓不餓?會燉養生湯的護工我已經給您找好了,一會兒就讓他進來給你按摩。”
溫培鐸轉眼看他,嘴唇翕動了幾下。
“爸您說什麼?”溫理事趕緊把耳朵湊上去。
溫培鐸發出含糊的聲音:“你又……偷懶……不去公司在這里干嘛……”
“爸,您都氣得暈倒了,我擔心您啊。”
“混賬……怕我生氣你還告溫凜的狀……”溫培鐸沒力氣翻白眼,索性閉眼不看他,“滾……”
溫理事想自己好歹等了一宿,如今卻挨了一頓罵,一點兒也不被理解,便不甘心道:“爸!”
“上班去……”溫培鐸再次睜開眼,表情陰冷又嚴厲,“你站在這里我就能好嗎?”
溫理事被他盯得起了雞皮疙瘩,只好答應下來轉身出了門。
他一走,傅觀寧趕緊到床邊,輕輕摩挲起溫培鐸的胸口,低低喚了一聲:“爺爺。”
溫培鐸仿佛是真的氣到了,一直喘,胸口起起伏伏好久,呼吸才逐漸平穩。
傅觀寧替他拉好被子,詢問道:“爺爺,我給你稍微調高一下床板,這樣不容易被嗆到。”
溫培鐸點點頭,待到成了個半躺半坐的姿勢后,他伸手招了招,傅觀寧立馬附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