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觀寧嚇得縮起脖子,他不敢開燈,踮著腳尖摸黑走,看見墻上長久亮著紅燈的警報器沒響,這才大著膽子走到廊上。
迎面一陣酒氣。他痛苦地皺了下眉頭,打開燈,就見到眼神發散的溫凜倒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他一般,眼珠轉動了,人卻沒什麼反應,是個喝麻木的模樣。
傅觀寧關上門,想要把他從地上拽起來,拽了半天沒拽動,忽然灰心喪氣地跌坐到溫凜身邊,忍不住哭了,眼淚噴薄而出,滴滴答答地落到溫凜的面頰上,是一場傷心的雨。
他的視界因此而模糊,模糊間有什麼東西伸過去,一點點擦掉他腮邊的眼淚。
“不能哭。”他聽見溫凜聲音低低說話,“今天過年,不能哭。”
對方的手指很輕柔地劃過他的臉頰,眼角,有種不厭其煩的堅持。他的眼睛像蒙霧的玻璃,擦一擦,終于清晰開來,看到的卻是一張毫無情緒的面孔。
看著這張臉,傅觀寧鼻子嗡了一聲,又哭了起來,哭出了聲,像個燒開的小水壺,可能覺得溫凜喝暈了,所以也不再顧及面子。
這一次,溫凜沒有再給他擦眼淚,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像個心事重重的人。
嘆過氣之后,溫凜忽然頑強地掙扎著爬起來,把他拉到懷里抱住了,胳膊不怎麼用得上力,身體因為醉酒而一味地傾倒,把人抱得貼上了墻。
這舉動讓傅觀寧驚了一驚,住了片刻哭聲。在這短暫的寂靜里,他聽到溫凜含糊地說:“你還是哭吧。”
他嗚咽了一下,抱住了溫凜的腰,把下半張臉埋在他肩頭,開始輕輕地啜泣。
他感覺到有只手在摸他的后頸,很溫暖也很溫柔,他很貪戀地抱緊了溫凜,直到收了眼淚都沒有放手。
“為什麼?”他不解丈夫的每一句話,他更懷疑丈夫錯把他當成了別人。
“哭完了,就不哭了。”溫凜的語速十分緩慢,一如他手上的動作,“不再期待別人心疼自己,就不哭了……嗯。”
他說著,手就脫力一般地垂下來。
第33章 抓住男人的胃
溫凜再睜眼時,發現自己睡在客廳的地板上。
準確地說,他還有個厚實的地鋪,地鋪周圍放了六七把椅子,椅子腿上靠著靠枕,密密地挨著,像四堵小小的圍墻,而這怪異又包含了規律的擺放,仿佛是在舉行什麼特別的儀式。
是誰擺放的?家中除了自己,應該沒人才對。
他在尖銳的痛中努力回想自己斷片前一刻的事,可是那些記憶都好像煙花,破碎成無數小點,飛濺在了黑暗中,找不回來了。
他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食物香氣,昏頭昏腦地站起來,推開椅子走向廚房。
掀開隔絕煙氣的簾子,他看到穿著一條帶荷葉邊的粉色格子圍裙的妻子站在白霧中,白皙柔軟的手抓著長柄木勺,輕輕攪拌著一鍋東西,然后將之盛在一只大而潔白的瓷碗中,手勢姿態都是極嫻熟的模樣。
溫凜看著碗中的內容物,想起來了,是明太魚湯,上次他醉酒后回家,第二天喝的就是這個。
原來是他做的。
溫凜還想起司遠說過關于“做飯很難”的那幾句話。
上次在船塢和司遠見面的時候,司遠吃著那家精致的菜肴,又一次強調了做飯的艱難——“是門藝術,和高中實驗考試不一樣,不是背會了菜譜找對了食材就能做好,它是種真正的探索性實驗,你不知道答案的那種……如果不這麼難,你給保姆那麼高的工資干嘛?”
……
頭痛逼溫凜扯回了思緒。
傅觀寧不是去本家了嗎?
他內心有一系列疑惑亟待人解答,偏生沒一個是能直白問出口的。
“咳咳。”因為有了兩次把人嚇飛起的經歷,溫凜在說話前清咳了一聲,“……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一次妻子果然沒有一驚一乍,偏過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帶著淺藍色的口罩,看不出表情如何,只是下一秒就轉身拿出消毒柜中的餐具,放到置了湯碗的托盤上:“凌晨一點多吧,爺爺執意讓我回來,我不好拒絕。”
聲音是綿而低的,他聽不真切。
這麼說著,人已經端著托盤走到了餐桌邊,放下東西拉開椅子,回頭輕聲對他道:“請用吧。”
說完他就低頭從溫凜身邊繞過,重新回到廚房。
溫凜洗漱好回到桌邊,湯的溫度剛好入口。
傅觀寧也回到了餐廳,卻是從客廳方向回來的,身上的粉圍裙已經脫下,換了一件毛茸茸的家居服套在他身上,有些寬松,顯得他脖子挺細。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也就是溫凜身邊最近的位置,垂著眼簾調整了下呼吸,鼓起勇氣似的抬頭對溫凜道:“你說過,我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跟你溝通的是不是?”
溫凜放下湯勺,露出鄭重的表情,像是坐到了談判桌邊上:“沒錯。”
“我想說,你以后心情不好要喝酒,能不能直接在家喝?”
溫凜挑了下眉毛,挪開了視線:“……”
傅觀寧吞了口口水,繼續道:“你在外喝醉,萬一遇到什麼事,或者被有心人拍下醉態,就算可以花錢平息,多了……也會麻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