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凜的步伐凌亂,斷續無章,這景象落入他的眼睛,沉寂的心忽而一疼,緊接著他轉身跑下樓,接替管家,同助理一起將溫凜扶進臥室。
傅觀寧沒有伺候過人,但是把溫凜架上樓,就已經讓他感到了氣喘吁吁。他現在來不及心痛,只在茫然中努力配合助理,有樣學樣地脫掉溫凜的外套,再蹲下來給對方解鞋帶。
溫凜的臉很紅,呼出的氣像火一樣熱,渾身上下都是酒氣,然而并沒有完全醉倒,他閉眼躺在床上,時不時要動一動,不肯消停,誤打誤撞地屢次躲開擦臉的毛巾,把定型過的頭發都滾亂了。
婚禮上傅觀寧見識過他的酒量,知道他今夜恐怕比那日喝得更多,心里隱隱有了猜測,不過還是裝作不知地問了助理:“怎麼會喝這麼多?”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助理站在臥房門口,輕聲道,“表哥讓我到某家會所去接他,我去的時候聽說有人不知干了什麼惹他不悅,他當時就砸了東西。”
傅觀寧在一旁聽得眼睛發直:“然后呢?”
“然后他讓我開車送他去酒吧……嫂子你別誤會,表哥他就是在包間里喝悶酒,我在門口看他半天沒出來,進去的時候他就這樣了。”
說清了經過,助理執意要回家,不然第二天他老婆要怨人。傅觀寧道了兩次謝,將他送到門口,然后迅速回到臥室繼續照顧溫凜。
溫凜眉頭微微皺著,臉上的紅雖然被壓下來了一些,眼尾卻還紅著,嘴唇也有干涸的跡象。傅觀寧給他蓋上被子,想去看看樓下的水燒好沒有,還沒轉身,就見他推開被子,伸手去扯自己的襯衫領口。
羊毛襯衫厚重,傅觀寧知道他是被束著不舒服,便伸手替他解了最頂上的扣子。解的時候冰涼的皮膚碰到了對方暖而干燥的手,傅觀寧跟摸電門似的縮了回來,仔細瞧了瞧溫凜,見他沒有清醒的跡象,才大著膽子又解了一顆。
縱然是照顧是沒錯的,但是傅觀寧面對著醉眼朦朧、橫陳床榻的丈夫,心中就發飄發虛,他真怕溫凜突然醒來,看到這場面勃然大怒,從此疏遠他。
胸前散掉了一團禁錮著的熱氣,溫凜終于安靜下來,徹底闔目,仿佛陷入了深眠。傅觀寧再次替他蓋好被子,確認他不會掀開后,端了一杯蜂蜜綠茶過來,用一把小而淺的勺子慢慢喂他,又拿沾了水的棉球去擦潤他的嘴唇。
傅觀寧是第一次近距離看溫凜的嘴唇。
他的唇形很漂亮,中間有唇珠,嘴角微微上揚,不做表情的時候也像是在笑,給人感覺溫柔又親切,當年他就是心折于此。
大約是嘴唇有點涼,溫凜舔了一下唇,傅觀寧立刻驚弓之鳥般地起身,抄起放著杯子棉球小鑷子的托盤落荒而逃。
那瞬間,他意識到自己存了趁機和丈夫親近的念頭,如果再盯著那濕潤的唇多看上一會兒,他也許會吻上去。
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很卑微地把這件事當成了錯誤。
這意識如同一根冰棱,掉進了他滾燙的心田。逃至門外,他抬手撫摸心口,由著那股寒意將自己紊亂的心跳和呼吸一點點恢復到正常水平。
將東西放到廚房,他示意年過半百的管家可以歇息了。
管家前腳一走,他一個人搬了客房的被褥上樓,在臥室的床邊打了個地鋪。
傅觀寧想,溫凜喝得那麼醉,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司遠傷了心。但無論這猜測對與否,他醒來發覺自己不在書房,心中一定會感到不舒服。而自己萬萬做不到丟下他一人——他起夜需要人照顧,或許半夜睡得熱了還會打掉被子。
如此一來,打地鋪成了傅觀寧唯一的選擇。
唯一的選擇,卻又不是完美無缺的選擇。溫凜不愿承自己的情,所以如果明天自己能早起,最好能立刻收拾掉地鋪,假裝無事發生;如果起得晚……就隨緣吧。
他忙活完這一切,心思兜轉了幾個起落,再去看溫凜時,發現對方已經睡得很沉了,呼吸聲綿長開來,還像個孩子似的,抓住被子的一角。
傅觀寧心底軟綿綿的,忍不住微笑起來,隔著被子,很輕很輕地撫摸了丈夫的胸口。手在胸口停了幾秒,他像是過足癮了一般,把手收回,飛快關掉了頂燈,獨留床頭一盞臺燈,發出一泊極暗的橙色光芒,輕紗似的披了小半個房間。
第8章 躲藏
溫凜醒來的那一刻,頭痛差點沒要了他的命。
身體很沉,像是陷落在沼澤中,意識里除了疼還是疼,他閉眼忍了三分鐘有余,也沒緩過勁,人卻是逐漸清醒了過來,腦海中還閃回了昨日斷片前一刻的光景。
“邵助理……”他啞著嗓子,聲音有些發不出來,他咳了一聲,又喊,“邵一成……”
喊了三嗓子,終于有人來了,卻不是助理:“要先喝點熱牛奶嗎?”
伴隨著聲音飄進房間的,還有一股奶香味。
溫凜幾乎是瞬間睜眼坐起身,謹慎地環顧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