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昭？”晏之安遲疑著開口。

面前的Alpha低低地“嗯”了一聲，算是應了他的話。

晏之安沉默了一陣，再次出聲：“乖狗狗？”

眼前的Alpha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深紅色的雙眸里浮現出一絲很快就被掩下的茫然：“什麼？”

于是這個人的模樣，就無比切實地與晏之安遙遠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了，分毫不差。他下意識地掀開了被子，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那里還差不到兩個月就要生產的肚子不見了，然后又甩了甩腳，聽到了不知道該說是熟悉還是陌生的金屬碰撞聲。

許言昭用來捆縛他的鎖鏈，在第三年就換成了更為堅固、復雜，也更不容易傷害到他的東西，哪怕他成功地切斷了那具備實體的鏈子，依舊殘留在他腳上的部分，也仍舊能夠讓他無法離開固定的范圍。這個人簡直就像是擔心自己的寶貝丟失的小孩兒一樣，固執地把他捆在自己身上，一圈又一圈地往上纏繞讓雙方都窒息的枷鎖，像胡亂地糾結在一起的繃帶，在兩人的身上形成無比真切的傷痕。

晏之安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樣的表現落在許言昭的眼中，顯然顯得太過異常。

“怎麼了？”他的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深紅色的眸子在嚴密的遮掩之下，看不出任何真切的情緒。

那并不是晏之安的許言昭會露出的表情。至少不是在他的面前會露出的表情。

“沒什麼，”晏之安收回視線，輕輕地搖了搖頭，“就是有點不習慣，”他抬起手，在自己的肚子那里比劃了兩下，“畢竟在睡著之前，我還被這里的小家伙壓得難受。

”

“不過，”他停頓了一下，忽地笑了出來，也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能聽懂，“我本來還以為，再見到你，我的心情會更加復雜一點。”

可此刻，他的心情，只是如同見到了一個久未謀面的熟人——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那份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的心情當中，夾雜著少許他未曾預料的釋然與輕松，卻并不帶他本以為會有的沉重，以及分毫與之相關的負面情感。

許言昭沒有說話，盯著晏之安看了好一會兒，才忽然張口：“你來自未來？”

晏之安偏了偏頭，有些意外于這個人的敏銳，卻又并不那麼意外。畢竟當初許言昭也幾乎是在他接受了那場告白之后，就察覺到了他的異常的。

“唔……算是吧，但也不全對，”晏之安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詞，支著胳膊坐了起來，然后不由地微微蹙了下眉，“……我能先洗個澡嗎？”

和他的Alpha不同，這個許言昭為了讓自己的氣息在他的身上留得更久一點，總是拖到必須離開的時候，才會帶他去清洗。

許言昭和他對視了一會兒，點了下頭站了起來：“我去放水。”

晏之安點了點頭，端起對方剛才放下的水杯，把里面剩下的水慢慢地喝完，才扶著床沿下了地——然后雙腿發軟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忘了，這個許言昭因為總是需要和他較勁，基本上每次都會把他做到真正的極限，哪怕原本有心顧慮他的身體，到最后也會在怒氣和更多復雜情緒的沖擊下失控。他不止一次在做完之后直接昏迷起燒，暈暈乎乎地覺得自己就要那樣死去。

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晏之安扶著床板，一點點地把自己挪回了床上，等著放好水回來的許言昭把自己抱進浴室。

腳踝上扣著的鏈子并沒有解開，一路上拖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晏之安放松了身體，任由浴缸里的熱水沒過了脖頸和膝彎，一雙焦糖色的雙眼享受地瞇了瞇，透出幾分許言昭不熟悉的愜意與慵懶。

“有吃的嗎？我好像有點餓了……不對，算了，吃那些待會兒會睡不著，還是給我弄點水果吧，”沒有讓杵在邊上的Alpha離開，晏之安很是理所當然地指使起對方來，“要不用剝殼、去皮的，拿起來就能直接吃的。”

許言昭出乎意料的聽話——或許也不該說是“出乎意料”，只不過晏之安過去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他。

一直到晏之安吃掉了小半端上來的現切水果，這個直直地杵在浴室里的Alpha才再次開口：“你的那個……”他的視線落在晏之安隱沒在水下的小腹上。

“不是你的，”沒等許言昭把話說完，晏之安就咽下了嘴里的哈密瓜，先一步回答了問題，“這麼說好像也不對，”但隨即，他就皺起了眉，一臉的苦惱，“——可確實不是你的。”

“這事說起來有點復雜……”略微沉吟了片刻，晏之安看了許言昭一眼，“總之，我在未來，一刀捅死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另一個Alpha面前已經說過這件事的關系，把這些話對著當事人說出口，并不是那麼困難。只是眼前的人在聽到他的話之后，卻倏地笑了出來。這個人對于事情的發展，似乎并沒有多少意外。

很顯然，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兩人的這場糾纏，必然會是一個血淋淋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