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 讓祝靈擒嬌給你梳頭吧。”歷延年說。
黎南珠這會也半清醒, 但懶得說話嗯了聲, 坐在凳子上讓祝靈擒嬌擺布,他腦子反應慢,等頭發梳好了, 才說:“我一直想跟你說,早上別吃太湯湯水水的了。”
“我說了嗎?”
當然是沒說了。但歷延年說:“擒嬌知道, 都去吩咐了。”
“這就好。”
沒一會御膳房送來了吃食, 鹵的牛肉、鹿肉, 烙的餅子, 還有面食,不過面和湯是分開的,送了一壺瓦罐來,打開那湯奶白奶白的,還是燙的,除了這幾樣‘實在’吃食,還有幾樣涼拌菜。
很快桌上擺滿了。
早飯跟午飯差不多。
黎南珠一看就知道今天一天有的忙了,跟他結婚那天差不多。早上祭祖,之后又是家宴、見人。他要是說麻煩,那就不知福了。
住在宮外的宗親們,那起的更早,不受待見不受寵的,府邸離皇宮遠,可能凌晨兩三點就得起來收拾,進了宮不是自己地盤,仰人鼻息,要是上個廁所收拾下都不方便,所以吃東西上盡量少喝些湯湯水水的。
男人還好,女人就不怎麼方便了。
黎南珠吃了一碗干拌面,噎的不成,歷延年倒了骨湯給阿叔,說:“阿叔用一些沒事的,早上祭祖可能兩個時辰,期間能歇息緩口氣。”
“我們家中也祭祖,但不像在宮中這麼——盛大。”他把麻煩改了下。
古人很信祖宗的。
歷延年:“咱們六點出發來得及,阿叔慢慢用。”
黎南珠打算還是喝口湯暖和下,順順氣,一會出門的時候上個廁所,應當是可以的。
祭祖要穿袞服,明黃做服飾,黎南珠是太孫妃,是暗紅色佐以大面積的明黃。
衣服穿起來繁瑣,連著頭飾,幾十樣子,不過黎南珠穿過自己的嫁衣后,再穿這個也不覺得重了。
畢竟他嫁衣珠寶用的多,太重了。
六點轎攆出門,一路往正極殿去,到了廣場天還是麻黑的,已經烏壓壓站滿了人。跟昨日小年夜的家宴不能比,昨日宮里設宴,來的宗親算是親的,在元和帝這兒掛的上號,排得上位置,因此人數不算多。
今日祭祖不一樣,攜家帶子,按著支脈站隊。元和帝最親的這脈自然是站在前排,而太孫和太孫妃又是獨立出來的。
要說圣上高高在上,那太孫就是一人之下了。
黎南珠站在年年身邊時,看著臺階下烏壓壓看不清人臉的人群,這就是封建王朝的頂尖權勢,小到衣食住行,到大手握生殺大權,國家命運走勢,對他恨的牙根癢癢的慎郡王,此刻也是要俯首稱臣。
這才是太孫,眾人仰望的是皇權。
一張張面孔,藏著心中溝壑欲望,既然都是宗親子弟,憑什麼先太子能做皇帝,憑什麼一個哥兒要成皇帝。
現如今換成了男子之身的歷延年,黎南珠就不信,底下站著的那些人,心里就沒生出別的想法?甘愿就這麼退下去?
一旦退了,子孫后代就離皇權越來越遠了,世代成了臣。
怎麼可能甘心。
同是歷家祖上,為什麼就輪到元和帝這脈?
耳邊太監唱禮,讓跪讓拜讓上香,黎南珠身體比腦子快,該干嘛干嘛,念悼文時,腦子里跑神,就想七想八,有人能力不濟,但野心誰沒有?
等祭祖結束,已經是十點多了。
宮里自然要設宴款待,總不能宗室親戚來了家里做客祭祖,占大頭的主人家還不給吃飯,趕回去吧。
照舊還是分著,不過今年多了東宮能替圣上分憂。宗室的邊緣叔叔伯伯們,去永雙殿。
黎南珠發現,元和帝有點那種‘自家人慢待些沒什麼,遠房親戚不好慢待’這種觀念,因此分到東宮接待的,都是比較親的。
像元和帝的兒子們。
自然女眷都是黎南珠接待。今日先這般,初二初三往后日子多著,這些皇家子弟,宮里有生母的,便會挑日子進宮,帶著女眷孩子去母妃宮里坐一坐拜拜年。
整體來說,大歷皇家過年就是復雜豪華版過年。
走親戚吃席夸孩子可愛,還有催生的。
黎南珠這會就遇到了,是元和帝伯父那脈的公主,元和帝還是很看重的——按輩分是元和帝堂姐,就比元和帝長兩歲,以前幼時一起玩,情誼非比尋常。
主要是人公主輩分高、年長,第二任丈夫都死了,長公主還建在。
今年六十,頭發花白,神色有些嚴肅的老太太。
這會在宴席上,本來是閑聊,眾人給慎郡王妃道喜,又聊聊孩子經,嘉郡王家的側妃也有喜了,嘉郡王妃看上去很是喜愛,說府里添孩子福氣多喜慶云云。
熱熱鬧鬧的,黎南珠就聽著,偶爾笑一笑搭個話就這樣。
誰知道恩澤大長公主看黎南珠,說:“你也不小了,你們成婚快一年了,肚子有沒有動靜?”
“得讓太醫看著些。”
黎南珠半天沒反應過來,這是干嘛——雖然結婚了,雖然知道自己是哥兒能生崽,但小郡王從小到大一直是逃避模式,只要他不想不聽,他就是男的。
男的怎麼能生崽呢!自然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