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時,常襄郡君已經隱約覺得趙大人逼得很緊了,陳年舊案眼看事敗,就讓阿彩姊姊把匣子藏在郡君給姊姊私購的外宅,沒想到后來三人都出事了……我才去想把匣子拿回來。”
“里面是什麼?”肅王道。
“奴婢沒看,更不曾發現,當日被王妃跟著,她拿過紫檀盒子,看了之后,跟奴婢說,‘若是想活命,就當不知道這事兒,’”話說到這,她知道肅王會繼續追問,緩了一口氣,便又繼續道,“這之后,王妃就變得很奇怪,單獨與郡主相處的時候,時不時會跟她說‘碩寧大了,要學會照顧好自己……’之類的話,一次兩次還好,但說多了,依著郡主的聰明,便也聽出不對了,她纏著王妃問發生了什麼,王妃又總是敷衍,近來,郡主時常驚夢,事發那日,不知郡主做了什麼夢,起身便要找王妃,才……”
肅王沒說話,這小丫頭是否看過匣子里的東西,他并不十分確信,但匣子如今在王妃手上,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否則整件事情的邏輯便有缺失。
正是有了這丫頭與阿彩被忽略的一層關系,事件始末,缺失的部分,才好像有了骨架,被填全了。
肅王妃自嫁入王府,極愛炎華文化,肅王索性把自己從前的書房,獨讓出來給她,為她在異國他鄉,辟一片專屬的寧靜。
平日里,王妃只要在書房,肅王便不多打擾,也正是如此,偶有一次,肅王機緣之下,得知王妃把本應交予王府歸檔的家信偷偷藏匿在書房的高架上。
她畢竟是鄰國的公主,總是要防備她的用心的。
肅王著人暗自查過,發現她藏起來的,無非是母親的手跡,便就只當不知道這事兒,順了她的鄉愁。
而今,肅王覺得,那紫檀匣子,說不定,也被她藏在那地方。
他向那丫頭道:“今日的事情若是透出去,你知道后果。”說罷,大步往王妃的書房去了。
自從西尼麗戈出事,王妃每日都在寢殿里閉門不出,書房自然是沒有人的。
肅王推開房門,步入一片黑暗中,他點亮燭火,不僅自嘲,在自己府上,竟還鬧出如同做賊的一茬兒。
舉燈觀瞧,他卻不禁失望。
高架上只是一些書冊,并沒發現什麼盒子。
難不成是想錯了麼?
肅王不甘心,一轉念將王妃夾壓著家信的那本厚書拿下來,發現內里又多了許多新的信件,他忍不住一封一封的翻看,看過幾封,心便已經如墜千尺冰窟。
紫檀匣子到底在何處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從王妃與母國北遙的書信往來中,肅王隱約明白了自己愛妻的用心良苦。
王妃,一直被母國要求,暗通國情,但她也一直都是將在外君命不受的心態。
直到北遙傳來消息,說白妃死得蹊蹺,她曾幫助白家在皇上身邊安插影衛,那暗衛一直暗傳密信給白家,但大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唯獨干了件大事,便是借由大皇子之手,將火器販與通古斯,挑起通古斯與炎華的爭端,北遙尚未伺機而動,白家竟然怕事將影衛出賣了……
事情的因果蹊蹺,北遙王幾經查探……
懷疑,炎華真正的皇上,早就死了,如今穩坐帝位的,是那名影衛。
他多年來一直獨寵白妃,卻又無所出,便是最好的佐證。因為白妃與他是兄妹,是宮里唯一一個知道他真實身份,卻又不會戳穿他的人。
在這一刻,肅王想起江吟風拋給他的錦囊……
又忽然明白了王妃的用意。
她定是看出皇上對自己的殺意,這法子,其實與趙煜的如出一轍,只不過,卻沒有趙煜的法子周全柔和,她只字沒與自己商量。
她身份尷尬,忠義與情意,若想兩全,便得自己豁出命去……
好一招禍水東引。
想到這,肅王頓覺不妙,奪門而出,直奔王妃的寢殿。
殿外,執殿的小丫頭站在廊下數著星星,她見王爺火急火燎的,正要上前行禮,便被肅王截了話茬:“王妃呢!”
那小丫頭一怔,旋即答道:“王妃說頭疼,讓奴婢備了些熱水,想泡一泡,不讓人伺候。”
肅王大驚,也顧不得其他,推門便入,就見屏風后,肅王妃穿著薄紗衫子,整個人縮在浴桶里,桶里的水已經紅得如同夏日天邊燒起來的云霞。
肅王趕忙將人從水里撈起來。
王妃手腕上,一道血痕,還在汩汩的往外冒血,人卻已經昏沉得緊了。
“快叫府醫來!”肅王急道。
他抱著王妃,把人放在床上,用帕子死命壓住她手腕上的傷口:“你得活著!我若連你都保不住,還談什麼家國大義……”
可王妃卻已經面色如雪,半點反應都沒有。
斗轉星移,日出東方。
第二日一早,刑部內衙。
進屋來伺候的是阿末。許是衡辛還沉溺于昨夜的震撼中,沒緩過神來。趙煜便也就隨他。
阿末不一樣,自家殿下的心思,他一早知道。
如今面色平靜的忙活,唯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里,隱約看出幾分狡黠的喜色。
看也知道,這小孩兒人小,心思可不怎麼天真——他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