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想了想,道:“那我再送你個禮物。還記得阿彩嗎?”
趙煜心思微動,他記得阿彩,是常襄郡君的貼身丫頭,后來被郡君重傷,據說現在身子還沒大好。
空青,曾經給她吊過命。
“那丫頭,還有個妹妹……”空青兩句話,道出關鍵,說完,見趙煜若有所思的呆愣在原地,在他肩頭拍拍,“沈澈在乎你,你倆好好的。”
說罷,便真的離開了,走出幾步,揚了揚手,示意趙煜留步。
自相識以來,趙煜幾乎沒仔細看過空青的背影。
今時細看,突然覺得他確實是一個老人了,雖然腰桿依舊直挺,可不知為何,骨子里顯出股難以言喻的孤寂。
好像一片樹葉,只經四季,不經榮衰,跳出化作春泥的輪回,冷眼旁觀世間萬物變化。
空青的孤寂,是獨自一人走過不知多少春夏秋冬的蕭瑟。
而其中,又隱隱滿含著智慧。
趙煜不禁在想,他的為老不尊,是為了掩蓋骨子里的蕭瑟吧。
他的手不自覺的摩挲掌中的小瓷瓶。垂眸,就見那骨瓷的白瓶溫潤細糯。
四十日……
空青說沈澈的眼睛,最多有四十日時限。
時間夠嗎?
想到這,他小心翼翼的把瓷瓶揣進懷里。
第103章 變故
西尼麗戈,是通古斯族長的女兒,前來和親,身份尊貴。
是以,炎華給她安排的住處,在儀制上非常說得過去。離太子的東宮很近,據說是前朝一位公主的別苑,后來一直閑置,偶爾招待外賓小住。
可這姑娘,偏偏就在這怎麼待怎麼舒服的宅子里待不住。起初三天兩頭去街上閑逛,后來,索性直接逛到肅王府,坦言護送之情,仰慕英雄,不要嫁給太子。
反正都是和親,只要嫁給炎華王室,都差不多。
這理由就……雖然直白、兒戲且荒唐,甚至很不矜持,但若細追她的毛病,于邦交利益上,也說不出來什麼。
想那通古斯是一個能以天地為證,草原為婚帳的豪放部族,西尼麗戈說出這樣的話,情理之中。
若是這麼想,她沒直接到肅王府逼婚,就已經相當的入鄉隨俗了。
每每她到肅王府上的時候,肅王都是又愁又無奈。
他年紀不小了,王爺也向來當得端肅規矩,這熱情似火的少女的熾烈,多少為他滿是籌謀算計的日常生活里,添了些許陽光明媚。
就如碩寧的娘親,自己的正妃那般,二人一位是北遙的公主,一位是通古斯族長之女,同樣率性,明艷真誠。
而今,他看見西尼麗戈,便覺得恍惚間的回到與王妃初識的時候。
美好又不真實。
他欣賞西尼麗戈,卻從沒想過娶她。
直到趙煜前來,點破了皇上對他的心思……也點破了他對天下社稷的心思……
再說西尼麗戈,她自元宵起,就沒去肅王府,因為聽說炎華的皇上被人刺殺,現在朝里亂著呢,便忍住了思念,沒擾肅王的安寧。
她這會兒在院子里,手里擺弄著一束小馬鞭,是她答應給碩寧的禮物,說好要教她騎馬的;腦子里卻想著閑時去街市書館里聽來的書文,是《左傳》里的一段,聽在心里不怎麼舒服。
正自胡思亂想又無聊,丫頭來報,說小郡主碩寧,想請她到府上作客。
西尼麗戈一愣,她是率性,卻并不傻,隱約覺得,八成是有人借了郡主的名頭,前來邀約。
不像是肅王,倒有可能是肅王妃。
同是女人,她能察覺出來,肅王妃待她和善有禮的背后存有防范與疏離。
想到這,她便又不忍在想,為何一定要和親呢,她是愛慕肅王,但若要她日后活在爭風吃醋、勾心斗角里,她寧愿一輩子都住在這小院子里,如質子一般,誰也不嫁。
但這些終歸是不著邊際的亂想,甩開這些想法,她更衣梳妝。
結果一到肅王府,她發現,自己還真是想錯了,借小郡主的名頭約她前來的人,確實是肅王。
一瞬間,她驚喜又莫名。
肅王單獨設了宴,沒有珍饈大肉,獨幾道小菜精美別致,一看,便是想要敘話。肅王給姑娘倒一杯酒,端起杯來,在她杯子上一撞,先行一飲而盡。
他神色鄭重,看著西尼麗戈,半晌才開口道:“今日請姑娘前來……初衷,是為了我炎華和你通古斯的黎民百姓……待到事成之后,若是姑娘不愿留在炎華,本王自然會想辦法,送你回家去。”
西尼麗戈沒想到,他開口就說出這樣的話來,一下子就訥住了,不知該作何反應。
“聽聞姑娘家鄉,有一婚俗不知是真是假……本王想與姑娘印證一二,”肅王說話間起身,從一旁的屜子里拿出兩只小瓶子,這是日前,趙煜拿來交給他的,他把一對瓶子放在姑娘面前,“這只里面的藥,會讓你看上去病得很重,但不會危及生命,”說著,他指著那只紅色蓋子的,向前推了推,“這只綠蓋子的,是解藥,待到事成,你養好身體,去留都隨姑娘心意。”
西尼麗戈拿起紅蓋的瓶子,搖了搖,里面是半瓶液體,她疑惑道:“你若有心算計,直接哄我喝下便是了,何苦言明,我若是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