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風大雪疾,鎮上無人外出,就連平日巡夜的兵士都沒見,不知是偷懶了,還是……
這些歹人手眼通天。
是了,慌亂中,趙煜還未曾細想,這些到底是什麼人,又為何要暗殺他。
腳步聲越發近了,合圍之勢漸成,怎麼辦!
若他沒被暗算,尚有一搏之力,如今……趙煜環視四周,只得鋌而走險。
他脫下披風,合身一滾,滾入荻花叢中,折斷一棵葦子桿,叼在嘴里,緩緩的往下蹲,就這樣蹲坐在被荻花圍擋的冷水里。
寒冷,瞬間刺透了他左半邊身子,趙煜只得在水底靜坐,隱約聽見嘈雜聲音近了。那些人在找他,可沒人能想到,他鋌而走險,風雪夜,把自己浸濕地冷水里。
不知忍了多久,周圍終于靜下來。他又在水底堅持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露出頭來,見周圍確實沒人,才從水底爬出來,趔趄著披上剛才被他藏好的披風。
眼下,只是危機暫解。
想了想,趙煜決定折返回客棧去。
一來,那里對方剛才搜掠過,即便還有人守衛,也該是守衛薄弱;
二來,他不放心衡辛和阿末;
三來,許多重要的東西落下了——草藥、種子、還有……那柄扇子。
他左邊身子在冷水里泡僵了,右邊身子沒知覺,雖然確實腳踏實地,走在雪地里,依舊雙腳虛浮,好像踩棉花一樣。
他一直極小心,也好幾次險些摔倒。趙煜不禁自嘲,萬沒想到這輩子竟然還有這樣狼狽的時候。
眼看快到客棧了,斜向里,繁雜的腳步聲又響起,隱約聽見有人說:“怎麼可能找不到,他中了毒,該是跑不遠。
”
趙煜循聲望,竟見火光點點,對方越發的聲勢浩大起來。
簡直就是明火執仗!
眼看藏無可藏,要是再躲進濕地的水里去,真的是要豁出命去了,可那群人越發逼近了……
正就這時,趙煜突然被人從身后一把拉住左臂,他全沒察覺,被拉得一個趔趄。
下一刻,條件反射似的,雖然右半邊身子沒知覺,他還是右手掌自自己左肋下穿過,向身后這人攻去,左臂反向一甩——這是他前些日子與避役司里的兄弟學的招數。
正是教授阿末縮骨皮毛的那人。他功夫雖然不算精湛,招式卻都稱得上奇譎。
總是能以非常刁鉆的角度出其不意。
身后的人,也沒想到趙煜的招式這般奇怪,只得撤手,再去拉他右腕。
沒有什麼特定的招式,就只是自然而然的出手拉住。
他低聲道:“是我。”
是沈澈。
太子殿下沒戴遮眼的黑紗,一雙瞳色略淡的眸子在夜色下透出晶亮的光。
饒是情況萬分危急,這一瞬間,趙煜還是失了神——天上的星星并非是藏匿在陰云背后,而是墜入這人的眼眸里了。
“你怎麼在這!”趙煜驚詫。但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眼眸里,瞬間就有了光輝。
“噓——”沈澈手指幾乎按在趙煜唇上。
接著,他在趙煜腰間一帶,二人一躍,躍入身后一戶人家的院墻內。
落地時,趙煜一個趔趄,被沈澈扶穩:“你怎麼了?”
他剛才就見趙煜不對勁,此時更發現,他披風下衣裳全是濕的。
趙煜皺著眉搖頭道:“不知什麼時候著的道,許是中毒了,右半邊身子……沒知覺。
”被寒風一凜,不住的打顫。
沈澈大約也能想到剛才發生了什麼。又聽他說是中毒,索性將他抱起來,從院子的另一邊躍出去。
趙煜冷得發抖,被沈澈抱著,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貪戀對方懷抱的溫度,安靜的縮在他懷里。
沈澈見他異常識時務,難得露出些乖巧來,輕聲笑了。
“去哪里?”趙煜道,“咱們得回客棧去救人。”
沈澈搖頭道:“不用擔心,客棧那邊安一帶人去了,我沒見你,才出來找的。咱們去亭長府,孤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敢對你下手。”
提到安一,趙煜心思一動。
安一春日里在滌川城郊丟了大半條命,后來一直告病養傷,看來如今好全了?
“他何時被你納入麾下了?”趙煜道。
沈澈笑了笑:“早好了,是我讓他一直告病的,為的就是這種時候,而且,他跟著你之前,便是我的人。”
趙煜心里哼了個響。
“還你個阿末,以后讓他跟著你,”沈澈就好像知道趙煜想什麼,“那孩子年紀小,本事可不小。”
他說著話,腳程半點不慢,已經抱著趙煜來到亭長府門前。
府門緊閉,被沈澈一腳踹開。
院子里,沒有點很多燈,顧捕頭見趙煜被人抱進來,忙迎上前:“趙大人這是怎麼了!”
說著,極有眼力價兒的引著人往內堂去。
“街上鬧出那麼大的動靜,衙門口的人都是聾子嗎?”沈澈劈頭蓋臉就是質問。
顧捕頭一愣,隨即摸出一塊腰牌:“傍晚時分有位大人前來傳訊,說是今夜都城的刑部大人們有行動,讓我等無論聽見什麼都莫要妄動。”
細看,那腰牌正是刑部衙門的。
都城里,官員們早就亂了,知道趙煜此行目的地的人并不多,是誰要對趙煜下手……
沈澈把趙煜放在床上,向身后侍衛吩咐道:“打桶溫水,拿干衣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