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提一口真氣,緩緩沖動周身穴位,但空青的針釘在他頸間的大穴上,趙煜的內功,無論如何也精湛不到能把銀針沖出皮肉的地步。
試了幾次,最后頸間被針刺的穴位一跳一跳的痛,他便不敢再動作了。
無奈,繼續躺著,可每到這種時候,趙煜的腦子就會越發活分。
將軍墓里的一切,又在眼前爆發。
不知澗澈獨自在那里住了多少年,畫著他,想著他,守著他以為的一句玩笑話,把自己埋于那棵海棠樹下。
印象里,他只覺得澗澈剛強,有趣,甚至大多數時候大大咧咧的,好像心痛二字從來沒近過他的身,可如今他才知道,他的心思偷偷摸摸的細膩,他的心痛,全是在自己死后,獨自承擔的。
在還朝拜相的時光中,他表面風光,暗地里與北遙余黨博弈,查清脈絡,偷偷記下;七年之后,他身心俱疲,毀去一切與當年內亂相關的記檔,讓煜王的過往,不再為后人道,盡量保全了他的聲名。
越是想得深,趙煜的思緒便越發混亂。他后心突然猛的疼起來,像是又被誰刺中了,心口的疼痛,扯麻了半個身子,痛感好像會流動,自心口傳到直手臂,又至腕脈。
近來,這樣的痛楚越發明顯了。
他想停下來不再去想,可思緒有自己的想法,一寸一寸的從他記憶、推斷里爬出來,往心里鉆,把他的心口割裂。
前世支離破碎的片段,一股腦涌被喚醒了,充斥在腦海里。
那守墓的少年說,他是將軍的心上人……
一瞬間,趙煜的心好像被閃電擊中了。
前世,他一直猜測澗澈待他是何心思;這兩日,他知道澗澈原來是喜歡他的;但這會兒他才意識到一個一直被他忽略的問題——前世,將軍問王爺為何不娶親……
那哪里是閑聊?
分明是對他的試探……
那人總是這樣問,自己卻始終沒有察覺到他的深意。
所謂“江山情重,兒女情短”,讓將軍覺得,與王爺的家國情懷相比,二人難被世人容許的情意,該是多麼渺小……
于是他默默的掩住喜歡,在關鍵時刻,幫王爺守住了他最看重的東西。
終于,就這樣錯過了。
前一刻趙煜想通這點,后一刻,他的意識就好像被旋渦吸回腦海中,身體上的勁力一股腦的回來,趙煜猛地睜開眼睛。
一下子坐起身來。
起得很猛。入眼,是沈澈俊秀的側臉。
詐尸一樣,沈澈被嚇了一跳。
可見他醒了,太子殿下一雙眼眸中瞬間就暈出喜悅來:“阿煜,你醒了!哪里……”
話還沒說完,趙煜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翻騰,像有什麼東西要沖出胸膛,他強自提一口真氣壓住,適得其反,反倒像在心口引爆了炸雷。
“噗——”的一口鮮血,噴了滿地。
緊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嗆咳。
作者有話要說:
空青:看老夫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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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說隔日更的,今兒就抽風。
但定錯了時間,于是午夜場變早場~~
早安。
第71章 磨人
這一下,把沈澈嚇壞了。
他“哎呀——”一聲驚呼,手足無措,扶住趙煜,又不知該如何緩解他劇烈的咳嗽。
趙煜每咳一聲,便有血沫子從嘴里嗆出來,呼吸越發急促,反倒更容易血瘀倒嗆。
惡性循環。
沈澈顧不得血污染了衣裳,慌手慌腳的用衣袖把他嘴角的鮮血沾去。
一邊緊緊扶著趙煜,一邊看向空青:“這是怎麼了,你快給看看!”
空青在一旁,面帶微笑、頗有深意的看太子殿下,一副覺得他少見多怪的模樣。
穩如泰山石敢當,半天沒動地兒。
終于,就在他意識到再這樣下去,太子殿下非要竄起來拽他的時候,他“嘖”了一聲,慢悠悠的走到二人近前,拉過趙煜的手來診脈。
手指輕飄飄的在趙煜頸側帶過,拔下那根銀針,回手一拋。細如牛毛的銀針,暗器一樣,釘在身后桌子上:“少見多怪,就是為了讓他把血瘀吐出來,”他看向沈澈,嗔笑道,“還真沒見過你能為誰急成這樣。”
而后,空青又從懷里摸出針囊來,在趙煜胸前幾處穴道刺下:“趙大人嘛……功夫……勉強過得去,但少了江湖歷練,又確實沒有受內傷的經驗,最要命的……是你心事重,”說著,他目光掃過沈澈,又落回趙煜臉上,帶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氣淤導致內傷血瘀難舒,毛病看似不嚴重,卻也一直沒好,是不是費心思的時候,心口就覺得憋悶?”
心思重這種事,趙煜當然不會跟旁人說,可空青說得極準。
觀癥就能知內因,趙煜對他多了幾分欽佩,點點頭。
更甚,空青剛才把銀針□□的瞬間,他便覺得氣息自鼻腔通進胸腔,胸前久違的輕快。從前,時不時就需要深呼吸才能略緩的憋氣,竟好了許多。
空青又幾針下去,他咳嗽便止住了大半。
“多謝……空青了。”
空青沒溜兒的擺擺手,滿不在乎、半點也不持重,道:“別得意,”話說完,看向沈澈,“你們倆,到底打什麼啞謎,我懶得管,但若繼續這樣下去,他這毛病好不了,如今血瘀尚且有實,有實則相對容易化解,發泄出來便罷了,若日后你氣淤于心,那種無形無跡的東西,可就沒這麼好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