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趙煜無暇多想,封住左朗傷口附近幾處穴道,向護衛們急問道:“有醫師嗎!”
倉促前來,是真的要到短了。
左朗苦笑著開口:“原來……是趙大人……不必麻煩,左某活不成了,本就罪孽深重,活該是這樣的結局。”
“是誰要殺你!”
左朗眼中的光芒已經渙散了,像是在猶豫,又好像是思維反應跟不上趙煜的問話。
趙煜判斷不出。
好一會兒,左朗才搖搖頭:“我以為他是自己人,誰知卻是個索命鬼……我效忠的人,卻從來不顧我的死活……我能活到今天……”說著,他笑了,“全是靠我自己,因為……我知道他的秘密……”
大多數人死前,傾訴的欲望會暴漲。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并非沒有道理。
趙煜以為左朗也是如此。
誰知之后,他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左朗就只是坐在椅子上緩氣,一個字都不肯說。
他提著一口氣,看向門外,也不知在想什麼。
但這當口,趙煜看不透他的心思,不敢冒然。
腦子飛轉,回憶他悉知左朗的過往。
無奈,信息太少……是自己大意了。
他曾想過暗地查一查左朗的底,他行刺太子,是否真的是宮里有人指使,但一想到,左朗被關入大內密牢,這些事情自然有人接手,更有可能,沈澈自己也會去查。
他趙煜何必再去狗拿耗子……
終于今時今日,掣肘之境突然而至。
好半天,左朗收回目光,道:“他……他想讓所有的人都死……或許……太子殿下……是不一樣的。”
沒頭沒尾的,什麼意思?
“他是誰?”趙煜問道。
左朗沒答,只是笑了,看著趙煜的眼睛,“趙大人轉告太子,他想查的事情,該去探一探勝遇府郊外傳聞鬧鬼的將軍墓。
”
聽到“將軍墓”三字,趙煜的心一顫。
從前他在勝遇為官,耳聞過城郊有一片禁地鬧鬼,但那地方根本就沒人去,便也就當個樂子聽了。
而今再看,無處不透露著深意。
左朗話說完,一口氣沒提上來,猛地咳嗽起來,嘴里嗆出不少血沫子,被他滿不在乎的用袖子抹去:“至于趙大人手上的案子,初夏碎玉湖畔花好月圓樓的丫頭、夏日里勝遇府的命案,還有大世子沈琦,都命喪我手。”
說著,他好像知道趙煜接下來要問什麼,繼續道,“沒有為什麼,心里知道的惡事多了,自己也就變成畜生了,從前,我陪常襄玩得刺激癲狂,只道是配合她,后來,我越發覺得……我心里渴望刺激……瘋狂……才再痛快一些……那些王公貴族們找我痛快……我便也想去找別人痛快……支配,是會上癮的。人吶……有些情緒積壓得久了,就會轉變成一種可怕的東西,需要爆發。”
他話說得隱晦,但趙煜也聽得明白。
貴胄圈子里,他靈蛇公子的稱號,因何而得;他又陪那些人如何玩樂,只怕難以啟齒。
獵手和獵物的身份從來都不絕對,獵物做久了,便總會有想狩獵發泄的時候。
左朗緩了口氣,繼續道:“另外,至于沈琦,是他遇人不淑,喜歡了個卑鄙小人。”
他吊著一口氣、斷斷續續的簡略敘述,沈琦一案的本來面貌被還原了出來。
上個月的月圓之夜,手持黑扇,站在玉帶河畔的歪脖柳樹下,委托水間閣做事的人,是沈琦。左朗最初知道,肅王世子竟依著江湖上的門道,找他幫忙時,本不想參與其中。
但細一想,他又好奇堂堂肅王世子,什麼事,不能走官面兒,卻要找這些旁門左道的解決辦法。
終歸還是奈不住好奇,見了沈琦。
結果,事情原委道來,左朗才明白,這事兒確實上不得臺面——這個初識情滋味的少年人,有了心上人,可這人是個男人。
更要命的是,他因此,被人勒索。
堂堂肅王世子,總不能到刑部去納狀,說我因為喜歡男人,被人勒索錢財。
事情傳開了的話,王府的臉面便得瞬間被扔到九霄云外去。
這事兒,讓左朗不僅看到了樂趣,更看到未來走勢的無限可能。
于是,他接了這單生意。
于左朗而言,查一個王爺世子的花邊趣聞,再容易不過了,可幾天的功夫,查出來的真相又讓他哭笑不得。就連左朗這個老江湖也沒想到,勒索沈琦的人,正是世子魂牽夢繞的心上人——池君非。
池君非并不無辜,趙煜一早便知道,聽左朗道出這樣的事實,也并不詫異。
這果然是一場黑吃黑的慘案。
左朗得知真相后,心思一動,并沒第一時間告訴沈琦,反而是找了池君非。
池君非這人,其實不好男色,半推半就的和沈琦拉扯,起初只不過是圖他的家世。覺得日后入了刑部,多少能得他提攜,走走后門,早日飛黃騰達。
可越是接觸,池君非便越發現,沈琦這人過于正直,依著他的性子,別說以后疏通關系了,只怕就連一句照應的話都不會替他講。
就連情之一事,他也是一邊喜歡著池君非,一邊怕父親肅王知道。
于是池君非才把心一橫——
既然盼不到要權,那就來點錢財。
你既然害怕這事兒鬧大,我便以此來要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