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納樂坊,真正的掌事人,是左朗。
依趙煜的推測,左朗上面,當然有人,而且八成是朝廷里的人,這柄真正自大內流出的六翼銃,便是最好的證據。
大內的火器,每一柄都有編號,只是不知能查到些什麼。
而后,在袁掌事的講述中,趙煜和沈澈又得知了一個重要線索,便是他們月圓夜生意的運作模式。
道兒上的生意,殺人放火,偷盜劫掠,也是常有的。但一直沒人查到納樂坊頭上,一來因為事涉江湖,沒人糾察得這麼深;二來是因為聯絡人與執行人之間有一個斷層,也就是說,這兩層關系彼此互不相見,消息全不互通。
每到月圓夜之前,聯絡人都將接收到一個地址,在去玉帶河畔確定是否有人為委托任務之后,就會將這人的基本信息帶到指定地址。
這樣,聯絡人的任務就完成了。
至于執行人是否還會反過來聯絡事主,以何種方式聯系,聯絡人全不知情。
“這次的地址在哪里?”沈澈問道。
袁掌事依舊是片刻的猶豫,終于還是答了:“碎玉湖南側的乾花鎮,鎮南甘洛巷廿四號。”
沈澈一笑,向趙煜招呼道:“趙大人,咱們走一趟吧。”
趙煜緊跟著沈澈下車,二人一路縱馬,帶著小隊侍衛疾行而去。
駿馬月夜飛奔。沈澈與趙煜騎術精湛,將小隊侍衛甩開數丈。
趙煜突然道:“太子殿下,挑撥離間詐供的手段,爐火純青。下官佩服。”
這回換到沈澈怔住了,而后,他又勾起嘴角,笑道:“孤哪里出了破綻?”
說著,索性扯下遮眼的黑紗,一雙眸子也含滿了笑意,柔和的看著趙煜。
作者有話要說:
沈澈:我阿煜就是聰明,不好蒙,不好蒙。
第64章 擺脫
二人目光短暫的相觸又分開,趙煜的心跳亂了一瞬。
他斂下眸子,不再看沈澈,而后正色目視前方:“若是有人暗中跟著袁掌事,見他被下官攔住,就要暗箭殺害的話……那麼他該是知道極為要命的內情,可是……”趙煜策馬疾奔,調整氣息,緩一口氣繼續道,“他吐露的事實,并不是那麼要命……”
更何況,如果殺手真的是對方派來的,那麼他們是已經知道自己暴露了的。
剛剛四個人在馬車里磨蹭了一個多時辰,此時才前去乾花鎮,黃花菜都涼了。
自剛才就沒見到阿末,只怕是他一直在暗處,看準了時機甩刀子嚇唬人。
凡是與邏輯相悖的現象,趙煜都會生疑,但此時也就僅限于生疑而已。
“所以,阿煜……”沈澈挑起眉頭,神色多少有些無奈,“你剛剛,是在詐我嗎?”
趙煜心里泛起一絲得意,沒答,只是笑了笑,喝一聲“駕——”,馬兒收到訊號,頃刻向前沖去。
那一抹笑意,沈澈看在眼里,嘴角也跟著就勾起個弧度,夾兩下馬肚子。須臾的功夫,又與趙煜并肩而行了。
乾花鎮。
中秋夜的喧鬧散去,在夜幕籠罩下,靜謐安逸極了,甘洛巷廿四號,更是個毫不起眼的小院子。
沈澈這時,又已經把眼睛蒙住,好像他相較于目力所及,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和鼻子。
站在門前側耳聽了聽,沈澈低聲道:“里面沒有動靜,但是……”說著,他忽然推開門,“有血腥味!”
這麼個莽法,趙煜想攔已經晚了,只得緊跟著他進了院子。
還忘不了腹誹太子殿下的狗鼻子。
院里種滿了花草,巨大的網架上,紫藤蘿已經攀得茂密。
花期已過,剩下繁茂的葉子,遮住了月光。
這小院白日里該是安閑愜意的地方,但此時有了“血腥味”的大前提,滿院都是透過葉子縫隙灑落的清幽月光,就顯得陰森了。
三間瓦房,連成一排。
屋里半點燭火都沒點,門窗黑洞洞的,像空洞幽邃的眼睛,凝視著闖入者。
“這邊。”沈澈指向右側的屋子。他抬腳往屋里走,幾乎同時,一道白影沖門而出。
白影的身法極快,一晃眼就到屋頂上。趙煜全沒察覺到屋里有這麼個人,被嚇了一跳,瞬間就戒備起來,就連沈澈,也身子一滯。
太子殿下心下大駭,他分明聽著剛才屋里只有一人。這人的呼吸、動作能逃過他的耳音……是個厲害角色。
再看屋頂上那人,戴著一張狐貍面具,向二人俯望一眼,藏在面具后的一雙眼睛,透出些笑意,再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飛身躍到外面的街上去了。
事已至此,沈澈瞬間回神,向趙煜低聲道:“屋里有個重傷的,等我。”立刻就追了出去。
帶來的護衛訓練有素,見二人分開,也立刻分為兩隊,一小隊跟上沈澈,剩下的,則留在院子里,聽趙煜差遣。
趙煜劃亮火折子,戒備且快步地往屋里去——
進門,迎面的太師椅上,確實有個人影,坐姿委頓,爛泥一樣的癱坐。
趙煜看清這人正是左朗。
昏黃的光暈籠罩下,就見左朗胸前穿刺著一柄匕首,直沒至柄,手柄隨著他越發短促的呼吸劇烈的起伏。
左朗一息意識尚存,被光亮晃了眼,強撐著抽回些意識。
來晚了!
可剛才那狐貍面具若要下殺手,足夠左朗再死兩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