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合邏輯的細節背后,都有深意。
趙煜把聲音柔下來,道:“雖然現在追著你盤問,是殘忍些,但能幫世子的人,只有你了。”
池君非強撐著力氣坐起來,眼眶紅了,他閉上眼睛,好像是在鼓起勇氣回憶當時的恐/怖畫面。
趙煜沒催他。
終于,他道:“我……我不大記得了,當日我本和世子露營喝酒,那天的月色很美,我們不自覺喝得多了些,中途酒喝完了,我去帳子里取,可不知怎的,就被人打了,那人該是在我進帳子之前就躲在里面的,我聽到那人的笑聲……好像很熟悉。”
趙煜不動聲色的觀察他的表情,可無奈他面貌毀得不像樣,將那些能看出端倪的細微表情都掩蓋起來了。
可有了剛才裝暈的那一茬兒,趙煜便確定這人心里是有什麼算計的。
于是,趙煜收斂起剛才和善親切的表情,臉上浮現出幾分冷笑,伸手按在對方頸側的脈搏上,道:“獬豸閣里的先生教給你們了嗎,人在說謊的時候,脈搏的跳動是有變化的,”說著,他手上的力道加重兩分,“我重新問你,你要好好回答。”
趙煜一雙眸子微瞇起來,注視著池君非的眼睛。
趙大人眼睛是好看的,剛才笑瞇瞇時滿是柔和,這會兒他臉上也依然帶著笑意,可眼睛卻怎麼看都像藏鋒于柔的兩彎月刃。
池君非覺得他看著自己,好像獵手審視獵物,輕易就能預判自己的動作。
他明顯的緊張起來。
這也正是趙煜想要的效果。人在說謊的時候,不僅脈搏,甚至連瞳孔都會產生細微的變化,可事實上,這些變化與說謊者的心態息息相關。
若是受過特殊訓練的人,可以讓如趙煜這般會察言觀色的老手,看不出端倪——他們會調整自己的身體狀態,讓心跳、脈搏瞬間到達緊張的狀態,這樣一來,無論接下來被問到何種直擊心靈的問題,他們給出的反應,都將是一致的。
當然,這些獬豸閣不會隨便教。
試探之下,趙煜確定池君非也并非這類能人。
“你叫什麼名字?”趙煜問。
“池……池君非。”
“多大了?”
“……剛過弱冠。”
“和世子沈琦是何關系?”
“獬豸閣的同窗。”
他答到這,趙煜冷笑一聲,道:“還有呢?”手指,又在池君非脈搏上輕敲兩下。
池君非整個身子都緊繃起來,他雙手藏在被子里,好像正緊緊的交握在一起,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就連被子都跟著哆嗦起來。
對峙的時間過得異常緩慢,池君非沒說話,趙煜便也就不說話,繼續居高臨下不錯眼珠的看他。
看得出,對方心理的防線正在逐漸消弭瓦解。
可就正在這關鍵時刻,只聽外間那醫師的聲音響起來:“沈澈,你來啦?”
……
來得真不是時候。
趙煜暗罵。
“手頭有事絆住了,不然早就來了。”
正是沈澈,答話中聽出些熟絡和笑意。
二人邊說邊往里走。
太子殿下依舊蒙著眼睛,先是向趙煜微勾起嘴角,算是打過招呼,而后直接道:“空青呀……依孤看,他腦子許是真的被淤血壓壞了,你還是將他腦袋敲開,把里面的淤血盡快散了,免得趙大人問他個問題,他還要想這麼久。”
趙煜站在一旁,非常沒儀態的癟著嘴,摳了摳耳朵。
原來這醫師名叫空青。
但沈澈叫他名字,卻稱自己“趙大人”,讓趙煜心里莫名有點不痛快。
非常細小,卻沒辦法忽視。
第58章 勒索
空青笑著看沈澈。
慣會看人表情的趙大人,一看他這笑,便知道二人是當真熟悉。
空青則又轉眼看趙煜,道:“沒想到你還有血府觀心的本事,難怪沈澈高看你,”說著,扯出池君非蓋在被子里手,搭上腕脈,道:“麻沸散大約要半個時辰就能準備好,一旦備好,即刻便可施術,”然后扶著池君非的腦袋,挑西瓜似的敲了敲,“你腦殼挺硬的,一般的鋸子,八成吃力。”
說完這話,也不管池君非的臉皮也已經綠得好似瓜皮,向趙煜說:“他顱頂的損傷該是兇徒直接重拳打的,臉上也是,那人徒手傷人至此,功夫應該不弱。”
趙煜起初看見池君非的傷處,便見他傷口輪廓模糊不清,極像是拳擊傷。可即便一等一的高手,想一擊便把人的顱骨敲碎,也是非常難的事情。趙煜畢竟不混跡江湖,思來想去,想不出何人有這能耐。
空青見他面露難色,輕蔑的哼了個鼻音,嘟囔道:“才高看你一眼,”說著,他清了清嗓子,“算了,懶得解釋,回頭你問沈澈去。”
這般,趙大人剛才覺得這人比較礙眼,這會兒就覺得他非常礙眼了。
但畢竟人家有本事,好歹也是跟自己站一邊兒的,只能忍著脾氣,不跟他計較,向他作個揖:“趙某見識淺薄,還請醫師把鋸子請出來,讓趙某見識一二。”
空青見趙煜默默認慫,頗有些得意,轉身去外間,不大會兒功夫,又回來了。
可并沒見他手持什麼鋒利的鋸子,趙煜正不明所以,就見空青伸出右手。
光影一晃,他指尖有什麼東西正反射著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