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名衙役同時沖上去,想把二人分開。
可鎖鏈是扣在皮嬸手腕上的,她又扯得極緊,眾人越是想把她拽開,越是讓鎖鏈把皮瘋子勒得更緊。
皮瘋子舌頭都被勒得吐出來,見他凄慘,皮嬸很是來勁。
而后,竟在公堂上“哈哈”狂笑,性狀瘋癲,宛如瘋婦。
一個不會武功的怨婦,發起瘋來,讓眾衙役束手無策——手下重了不合適,輕了又不管用。
頓時拉扯呼喝,吵鬧聲成一片。
就在眾人揪成一團時,趙煜不緊不慢的起身,到皮嬸身旁,抄手抓住鎖鏈,凜聲在她耳邊低聲道:“這種雜碎,如果就這樣被你勒死了,豈非便宜他?”
話觸動了皮嬸的心思,她片刻愣住。
幾乎同時,“呼——”的破風聲響,一支毛筆急飛而來,不偏不倚打在皮嬸的右手大指關節上,驟然吃痛,她力道松懈。
綳得緊緊的鏈條瞬間松散開。
也就是這須臾的喘息之機,趙煜扯住鎖鏈猛地一抖,鏈子便被抖松,皮瘋子可算是解套了。
衙役們一擁而上,瞬間把皮嬸制住。
趙煜回望堂上,見沈澈向他微笑著,用被染了些許墨色的手指指著皮瘋子,示意他趕快看看那流氓死了沒有。
關鍵時刻,是他飛筆解圍的。
再看皮瘋子,此時直挺在地上,已經被勒得昏死過去,出氣多,進氣少。
“快叫府醫來!讓開些地方透氣,把枷下了!”趙煜吩咐。
他一邊說一邊扶著皮瘋子,把他的頭微揚起來,以保持鼻腔到氣管的暢通。接著,便在他心臟的位置重壓按摩起來。
不大會兒功夫,府醫來了,忙趕過來接手。
趙煜處理得當,府醫幾針下去,皮瘋子嗆咳幾聲,呼吸就越發平穩了。
再沒一會兒,他睜開眼睛,先是環視一周,回憶剛才的過往,最后,目光落在已經被衙役押住的皮嬸身上。
他剛死里逃生,這會兒也不知哪里來的氣力,二話不說,幾乎是飛身而起的,分外矯健。
沒有了枷鎖負重在身,他竄起來兩三步就到皮嬸面前,抬起巴掌,眼看就是劈頭蓋臉的毆打。
全不顧此時還是在堂上。
當然,莫說是趙煜沈澈,即便是衙役們,也容不得他如此造次。
押著皮嬸的一人,手中殺威棒輕巧的調轉方向,在皮瘋子膝窩一別,他瞬間被絆得趔趄著摔了出去。臉搶地毫不妨礙這流氓嘴里污言穢語:“浪催的賤/人,老子還沒修了你呢,你就想謀殺親夫,堂上這些老少爺們兒你相中誰了,想去誰的炕上暖被窩……”
話越發不像話。
當真是破罐子破摔到了極致,咆哮公堂。
時至此時,皮嬸剛才豁出去的氣勢褪盡,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奪眶而出,止都止不住。
她怒而大喝:“我跟了你十幾年,到底有哪里對不住你,讓你這般厭棄我!”
再看皮瘋子,摔倒了也不再起身。他顯然知道,若是用強,定是打不過堂上的諸位,但若站起來什麼都不做,又覺得丟了臉。于是,干脆趴在地上揉著膝窩,一副被打得很重的模樣。
他萬般嫌棄的看著皮嬸:“當初覺得你溫柔玉立的模樣那麼可人兒,一起過日子才知道你什麼德行,看見你干些日常雜活兒都要拼盡全力的模樣,就覺得討厭。
”
聽完這話,皮嬸先是愣住了,而后突然便掩面嚎啕大哭起來。
她為了應對從沒做過的事情而付出的努力,在對方看來一文不值。
父親的勸阻突然回響在耳畔——
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跟了他,將會是無盡的勞苦。
他不是能包容你慢慢成長改變的人。
他對你不過是一時新鮮。
只可惜,當時她只想盡快擺脫父親一絲不茍的管教。
一句都聽不進去。
她本就是筆架上的蘭竹玉筆,從來都做不了劈柴的斧子、擔水的擔。
見皮嬸痛哭,皮瘋子更是厭棄:“哭哭哭,就知道哭,嚎你老子的墳呢?”
接連而來的,咒罵言語粗俗,不堪入耳。
罵道激昂處,又忘了是在大堂上,也忘了剛才被人一棍子絆倒,跳起來又去打人。
趙煜在心底對皮嬸既恨,又憐,對皮瘋子卻滿滿都是怒意,他表面不露痕跡,“嘖”了一聲,一把按在皮瘋子肩頭。
皮瘋子頓覺如有千斤重擔壓在身上,半分動彈不得。
趙煜蹲下,笑問道:“我說,你婆娘想你死,你就真的順她的意思不活了嗎?你這麼五大三粗的,萬一一巴掌把她扇死,真就遂了她的愿,二人一起入輪回。”
趙煜的聲音從來算不得冷肅,卻很清冽。
皮瘋子一怔,想了想,沒答話,面帶戒備的神色,看著趙煜。
趙煜笑得春風和善:“行了別罵了,湖畔的案件,她誣告你,你不用死了,不高興嗎?”
皮瘋子自剛才就看見,上次的主審周大人,今日異常乖巧的坐在一旁,更對眼前這主兒一副遵從的模樣,便問道:“你是刑部的頭兒?你們冤枉老子,有沒有補償?”
趙煜非常認真想了片刻,肯定道:“有啊,明文規定,你坐三個月的死牢冤獄,可以獲賠紋銀三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