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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趙煜道,“只怕殿下與郡主的約定還是要延后的。”
沈澈狐疑:“近來刑部很忙嗎?”
趙煜卻不便當著小孩子的面兒明說,只得走近沈澈身邊,附身貼在他耳側輕聲道:“前幾日碎玉湖畔出了命案,周大人在跟進。”
案件涉及人數不多,沈澈帶傷監國,趙煜便還沒把尚無結果的事兒往上報。
沈澈聽趙煜這般說,皺著眉頭,向碩寧道:“秋日再帶你去吧,你美人哥哥說了,那湖畔近來,蚊蟲太多,正驅蟲整治呢,若是咱們現在去了,景兒不好看是小,把你的小臉兒咬成個小豬頭,可就不美了。”
表情顯得比郡主還失望。
碩寧眼看倆大人咬耳朵,總覺得有貓膩,可又想不出有什麼不對,只得妥協道:“那秋天,美人哥哥也一同去嗎?”
說著,抬頭看著趙煜。晶亮的眼睛里滿是期盼。
趙煜有心不去,但他還是禁不得郡主的小眼神,暗嘆一聲,道:“我也陪郡主去就是了。”
大約是因為小孩子都喜歡好看的,別看趙煜不怎麼喜歡孩子,他一向有孩子緣,碩寧也不例外,雀躍著蹦起來讓他抱。
結果,趙煜剛把小丫頭抱起來,沈澈突然在一旁“哎喲”低吟一聲,緊接著手便按在腰間傷口上。
表情也扭曲起來。
趙煜離他最近,只得先把郡主放下,上前關切道:“殿下怎麼了?”
沈澈皺著眉不說話。
倒是肅王,見狀起身,拉起碩寧道:“你看過太子哥哥了,他身上還有傷,咱們回去吧。”
碩寧被肅王拉著往外走,扭臉往回看,滿臉的不情愿,但還是不得不跟著走,磨蹭著對趙煜道:“美人哥哥,走呀,我送你回去。
”
這時,一直沒怎麼吱聲的大世子沈琦把碩寧抱起來,向她道:“趙大人該是有公務要向太子殿下陳述,我今兒白天給你買了果子蜜,回府拿給你嘗嘗,好不好。”
肅王一家子走得麻利,把趙煜留下了。
大世子也確實看得不錯,趙煜是想與沈澈交代兩句案情的。
可沈澈方才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不放心道:“下官讓阿煥傳府醫來給殿下瞧瞧吧。”
說著,便要往殿門口走。
結果被沈澈一把拉住:“不妨事了,剛才傷口突然跳痛,如今好了。”
他像是生怕趙煜去叫人,動作急切,就連趙煜都怕他又扯到傷口。
他本人卻半點事都沒有。
……
于是,見慣嫌犯裝模作樣的趙大人瞬間懂了——這家伙剛才是裝的。
隧而無奈的想,他又是要鬧什麼。
想讓肅王離開,不好下逐客令?
總不能是吃小碩寧的醋吧……
趙煜覺得自己被肅王一家子攪鬧得腦回路也要不正常了。
甩甩頭,把這些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拋開,言歸正傳:“碎玉河畔的命案,下官還沒來及上奏。”
沈澈見他不糾纏自己剛才裝痛的茬兒,暗舒一口氣,擺上一副鄭重的神色,聽趙煜陳情:碎玉湖畔,當真有美人玉碎花殞。
幾日前的一個清晨,死者,被發現陳尸于碎玉湖畔,經確認身份,是花好月圓樓里的姑娘。
且花好月圓樓的老鴇,早在一日前,便報官說有姑娘夜出待客未歸。
無奈接案的典吏,全不當回事,無論老鴇如何說,這姑娘還有個妹妹也在樓里,不會私逃,更不會徹夜不歸,典吏還是覺得,煙花女子,涼薄得緊,機會當前,什麼姐妹情誼都可拋之腦后,又說不定,是與恩客纏綿,樂不思蜀了。
更何況,隨客人出門去,是只有下等丫頭才會接的生意。
他不咸不淡的把事件記下,幾乎是用轟的,把老鴇“送”出衙門的。
氣得老鴇窩了滿肚子的火,只得再去找那帶姑娘出去的客人。
客人倒是通情儒雅,說與姑娘在湖畔逍遙露宿一夜,清晨時,好生把人送到樓門口便分別了。
這事兒,有人證。
花好月圓樓門前的小販,確實看見了姑娘清晨回來。
可他還看見,姑娘與客人分別后并沒進門,而是又折返向城門的方向,不知做什麼去了。
此后便再沒人見過她,直到一日后,被發現死在碎玉湖畔——一根繩子打著繩結,勒在脖子上。
不僅生前,就連死后也遭人欺辱,衣衫不整,身上滿是抓撓咬痕。
趙煜聽得生氣,叫了接案的典吏前來問話。
滌川作為炎華都城,轄區極大,到刑部衙門報官,需要先將事由說與典吏,由典吏記錄,再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上報。
這本是個分擔負重的重要官職,可偏偏這人備位充數,玩忽人命。
直到面對趙煜的質問,他還言之鑿鑿:“此次是小概率事件,更何況區區鴇兒,不值得大人勞心。”
他言煙花女子涼薄,又怎敵他的萬分之一?
在他心里,人命早已經被分了三六九等。
炎華的官吏中,有多少人這般病入膏肓而不自知,炎華的毒疽便種得多深。
趙煜拍案大怒,下令庭仗一百,發配勞役十年。
可再無論如何嚴懲,都換不回一條鮮活的生命,若是他認真對待,姑娘會不會逃脫魔掌呢……
無論如何,案件周重正查呢,還沒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