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澈暗道,他能有何事?
也還是叫阿煥在馬車旁等著,跟隨左朗轉回庭院的側門旁,同時心下多了幾分警醒。
左朗道:“少俠恕罪,敢問少俠眼睛當真視物不便嗎?”
他沒頭沒腦的問這麼一句,沈澈更摸不清他是何路數了,應承道:“公子說笑了,否則誰愿意日日把眼睛遮起來,不見陽光?”
左朗聽罷,陪笑道:“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沈少俠眼睛不便,行動卻瀟灑恣意,心中欽佩而已。”
沈澈沒說話,就只是笑而不語的面對他。
左朗人精似的,立刻道:“言歸正傳,在下不耽誤少俠時間,剛才偶然聽聞少俠查問白主兒……”說到這里,他話茬兒頓住,又躬身解釋道,“并非刻意偷聽,只是方才恰巧自門前路過。”
沈澈擺手,道:“左公子請直言。”
左朗“哦哦”兩聲,壓低了聲音,道:“有一次,在下應郡君之約,去她府上……助興,見到那位白主兒也在,和她一起去的還有位姑娘,一樣姓白……”
也姓白?貴胄的姝媛圈子里,姓白的女子,除了大皇子妃,沈澈再想不到還有旁人了。
這話題大為超乎沈澈預料,他問道:“那姑娘相貌如何?”
左朗道:“長得很美,穿著也富貴得緊。”他說著這話,手腕緩緩翻動,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已經握在手中,以極慢的速度向沈澈小腹推送過去……
眼不能視物,那麼他的機敏,便該主要是依靠聽覺。
匕首極緩的向前,毫無破風之聲。
左朗手下動作,話茬兒沒停,牽引著沈澈的注意力,繼續道:“而且,在下聽聞,白主兒稱呼那姑娘作琰兒。”
白琰兒!
果然是大皇子妃嗎?
也就在此時,匕首尖端已經能碰觸到沈澈的腰帶。
左朗見對方眉頭微蹙,若有所思的模樣,看準機會,突然猛地將匕首向沈澈腰間推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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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煜面圣回到府衙,拋開肅王扔過來的一腦門子官司,難得清閑片刻。
他簡單吃過晚飯,少有的懶怠起來。
梳洗已畢,寢衣外披著薄氅,頭發半濕不干的,他也懶得再費力去擦。
索性搬著搖椅,坐在院子里半躺著吹風,看天上的星月。
初夏,虛渺的彩云追遮著月亮,讓月光顯得朦朧。
趙煜半瞇著眼睛看,人也朦朧起來。
正在半睡半醒的愜意當口,門房的小廝進門來了,見他小憩,原地轉圈的為難——上前不是,走也不是。
趙煜并沒真睡,丁點聲音就醒神了,半撐起身子道:“什麼事,你說吧。”
那小廝答:“肅王殿下,差人送了很多名貴的藥材來,小的找不見衡辛,可想著畢竟是王爺送來的東西……莫耽誤了。”
肅王幾個時辰前,說看趙煜臉色不好,要給他找醫師,這晚上就先送藥來……
趙煜覺得麻煩。
正尋思這份人情,不能推也不能全接,該要找個茬兒半推半就的太極過去才好。就見衡辛急慌慌的沖過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喘著粗氣,道:“東家,不……不好了,太子……太子殿下遇襲……聽說……流了好多血,狀況不大妙。”
趙煜“騰”的從椅子上蹦起來,急道:“他人呢?”
“送回東宮了,行刺之人當場被殿下拿住,也押回去了,”衡辛說著,抹掉額頭上的汗,道,“東宮的人傳急信來,說請您過去一趟。”
從刑部到東宮,趙煜一路快馬加鞭,腦子卻非常少有的一片空白。
素來心思縝密,走一步看三步的趙大人,此時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他要不要緊。
直奔過下馬石,急馳至宮門口,趙煜才翻身下馬。
門口的侍衛認得趙煜,這當口不光不會追究他禮數,還急切道:“趙大人,隨卑職這邊來。”
說著,便要為趙煜引路。
可再看趙煜,就像邁進自家大門,輕車熟路,走得比侍衛還快,徑直奔太子的寢殿方向去了,一邊走,一邊問道:“殿下怎麼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侍衛心下稱奇,也不做多問,只是答道:“卑職不清楚,只是見到方才殿下回來時,衣裳都被血染透了。”
寢殿大門前,趙煜才停了腳步。
他深深的吸一口氣。
大殿重新修葺過,園子里的花草樹木都換了新的,漆木裝潢也不是原來的模樣,可再如何看,底子里都透出一股熟悉——換妝難換骨。
是的。
趙煜之所以熟悉,正因為當朝太子的東宮,曾是他的煜王府。
今日之前,這地方他想都不愿意想,萬不得已路過,也得想盡辦法的繞開。
今兒竟然就這麼進來了……
咳,果然矯情都是閑出來的。
寢殿周圍清凈得很。
只有兩名使喚小廝,斂羅著一堆雜物,拿下去處理。
細看,里面大片白帛,被沁著鮮血。
果然,他傷得不輕。
但看到這景象,趙煜的心反而放下一大半,若沈澈真有個三長兩短,寢殿前定然不會是這般清凈。
阿煥守在殿門口,見趙煜來了,迎上來行禮。
“殿下如何?”
“方才兇險,這會兒血止住,服藥歇下了,”說著,阿煥往里面張望,繼續道,“趙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進去看看,行兇之人被殿下擒住,有人看押。
”
趙煜有心不打擾他休息,但心里又隱約有一股情緒較著勁——非要看他一眼,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