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切都恰到好處,就連在自己面前偶爾露出些年少人的稚嫩,好像都是恰到好處的。
他沒有什麼特別在意的人或事。
骨子里對太子之位,好像都不是那麼在乎。
若是無欲則剛,便太可怕了。
直到趙煜回都城,肅王終于尋到些有意思的事情。
遠離黨爭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在父親面前,力薦一個人。
越往后,他便越發現,沈澈,似乎只讓趙煜查探浮于表面的案情,他骨子里的用意,像是要把他拉回身邊保護起來。
果然還是年輕,顧得保護趙煜遠離是非,便顧不得把對他的在意掩飾了。
肅王意在朝綱,倒也不是想坑害二人,只是若有朝一日不時之需,手里需要有交換的籌碼,所以,趙煜必須不能流于表層案件。
這個局,他須得走進來。
想到這,他滿意的笑著起身,也離開了。
卻不知,不遠處太子殿下站在月洞門的墻壁后,皺了眉頭。
他方才經過,正好聽見肅王說“陛下,也覺得身邊人不妥……”
可嘆他昨日一時不慎,順口與趙煜說了句“查我小媽”。
趙煜這般聰明的人,只怕再難以置身事外。
他有心沖上前去,拉趙煜離開,但一轉念,木已成舟,自己沖出去,也不過是讓肅王更確定他的心思在趙煜身上。
他對趙煜情難自已,終歸……
是不夠沉穩了。
想要護著他,卻又舍不得將他推到山高水遠的地方去。
又一轉念,他便也釋懷了,在他心里,那人比他的太子之位還重要。
既然如此,便再無所畏懼了。
可時至后來,沈澈回想今時,才覺得自己終歸還是年輕,把事情想得簡單了。
這艷麗又腌臜的世界就如它本身一樣,美與丑以一個博弈似的維度互相制約著、平衡著。
第47章 探傷
沈澈是太子,可這人素來沒什麼架子,平日里儀仗也都從簡。
他出宮門鉆進馬車里,吩咐阿煥道:“去納樂坊。”
馬車停在納樂坊門前。
再掀車簾,太子殿下已經換過裝束,徹底變成個逍遙公子的模樣。
冗華的墨色衣裳褪去,換成一身淺碧色的長衫,外罩一件織紗薄氅。氅衣薄如蟬翼,在燈火闌珊的初夏傍晚,映著霞光,清爽閑適。
納樂坊門口的迎客,自從上回見過沈澈,便記住他了,這回忙降階迎上來,陪笑道:“公子今兒就自己來了?”
沈澈點頭,應承他道:“我家公子吩咐我來問掌事幾個問題。”
迎客明確沈澈的身份,但上次見他們與郡君有說有笑的同席同出,心知貴客不能怠慢,隧引著他到間清雅的小廳稍坐:“小的去請掌事過來,您用些茶果,小歇片刻。”
待到人離開了,阿煥在一旁問道:“主子,您干嘛要一直扮作個侍衛?”
沈澈端杯喝茶,愜意得很。
就在阿煥尋思著,自己主子大概是不會回答了的時候,太子殿下慢悠悠的道:“宮外空氣好,做侍衛心情好。”
“……”
阿煥噎住,皺眉尋思了片刻,覺得自己主子大概省略了幾個關鍵詞,應該是“宮外的刑部空氣好,給趙大人做侍衛心情好”,想通這點,小伙兒站在一旁,默默點了點頭。
不大會兒功夫,回廊上腳步聲由遠及近。
納樂坊的掌事姓袁。
他叩門而入,向沈澈行禮:“沈公子安好,叫小人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沈澈自懷里摸出刑部的令牌,在袁掌事眼前一晃,而后道:“袁掌事是聰明人,上次相見,我家大人隱瞞身份實屬無奈之舉,今日前來單獨相見,是想向袁掌事查問個人。”
那袁掌事上次見他和趙煜二人面對郡君時的態度,便已經猜到二人來頭不小,更何況,趙煜后來拿給他抵押的,是太子殿下的令牌。
眼前這人,可是姓沈,眼睛又不便,袁掌事心底隱約有猜測。
可確實如沈澈所言,他是聰明人,見對方沒自行叫破身份,便也裝作毫無思量,只是態度更加恭敬起來,道:“沈公子有何事要查問,小人定知無不言。”
沈澈勾起嘴角,道:“想請袁掌事給說說,那夜參加角麟斗的幾人,尤其是那位江吟風江公子,”說著,他停頓片刻,又壓低聲音,道,“另外,和上次那位貴人交好的白主兒……是誰?”
沈澈太子殿下的身份,只差一層窗戶紙沒捅破。
是以,他想要的答案,到手比他預想的還順利。
事情辦完,沈澈不多做耽擱,交代袁掌事幾句,便告辭離開。
出門時,夜已經漸深。
他正要上馬車,忽然又聽后面有人叫他:“沈少俠!”
“沈少俠,我是左朗。”
正是當日角麟斗時的麟主左朗。
要說這左朗,在都城權貴圈子里,著實男女通吃,花名不凡。有人送他個綽號,名為“靈蛇公子”,至于為何得了這麼個名號,便見仁見智。
記得那日郡君回府的路上,還曾停車,差阿彩去叫左朗來隨她回王府去。
想來,這二人關系大約也很是不一般。
沈澈回身,道:“左公子?不知有何事。
”
左朗左右看了看,見沈澈身邊只帶著阿煥,才道:“少俠借一步說話,事關郡君,在下有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