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煜不計較這些,指著其中一人道:“老六,你是負責接活的?”
這老六用下三濫的手段暗算趙煜,被打瞎眼睛,又封了胸前穴道,這會兒只用另一只好眼睛瞟一眼趙煜,氣兒不怎麼順的道:“大人說是什麼,便是什麼了。”
趙煜道:“剛才本官已經說過,不知者不論罪,現在是內衙升堂,本官可以與你簽下免罪的文書,只要你據實相告。”
老六冷笑道:“你想讓我們招認,自然什麼條件優厚便拿出什麼,什麼好聽就說什麼。”
他話茬子雖然冷硬,其背后的意圖,多少希望趙煜自證事后不會反悔。
趙大人深諳人心,一聽便明白。
“本官方才進來時,便看過你們幾人的手,其中好幾位,皮膚粗糲,該是靠體力吃飯的勞苦人,能讓勞苦人接這種殺人的活計,本官愿意相信,你們是為生計所迫,更何況,本官的初衷也不在你們幾人,否則,單憑夜襲朝廷命官一條,還需要與你們費口舌嗎?”說著,他吸一口氣,沉吟片刻,“若是你們有人能通過考試,本官便舉薦你們編入避役司。從前做過什麼,再不深究。”
這話說完,堂下好幾名殺手眼睛一亮。
所謂“避役”正是變色龍。
避役司是炎華官屬的特別組織,歸周重直管。里面收攏的是些身懷異能,卻犯了罪過的人。
入避役司,便如變色龍,搖身一變,融入新的環境,與前塵往事做訣別。
這時有好幾人紛紛勸說老六。
“你就把知道的告訴大人……”
“咱們可以先簽屬了文書,再把事情告訴他。”
“他不像出爾反爾的人。
”
老六一擺手,皺眉道:“簽了文書有何用,他若事后一把火把書函燒了,又當如何?”
趙煜坐在堂上,笑道:“對方連本官是朝廷命官都不告訴你,明擺著是怕你們知道真相,不敢接活兒,忽悠你們來送死的,她給了你金山銀山做安家費,讓你為她守口如瓶?”
老六正色,義正嚴詞道:“這是原則,我等雖不是正經江湖人,卻也不能背信棄義!”
呵……
油鹽不進。
趙煜哭笑不得,覺得這事情太過諷刺。
勞苦人,命都要沒了,卻還跟視他們命如草芥的主顧講信義。
這種做法不知該叫做守信還是執拗。
可眼下,老六這樣的表現,還真的一時把趙煜難住了。
即便他的同伴紛紛勸他,他依舊閉口不言。
正這時候,太子沈澈冷著臉自外面進來。
他的氅衣給了趙煜,就只穿著長袍,寬挺的腰帶束在腰間,人顯得挺拔清瘦,更甚看上去是有些消瘦的。
他披星戴月的進屋,二話不說,走到老六背后,一手按住他額頭,另一手抽出腰間短刀,倏然就抹在老六脖頸上。
動作干凈狠戾。
半分猶豫都沒有。
接著,他把短刀隨手往身后一扔,手掌緊緊按壓住老六頸間的傷口。
老六本就受傷不輕,被沈澈禁錮著額頭,后腦幾乎枕在太子殿下肩上,脖子上的疼痛瞬間充斥入腦,可太子殿下的手像有千斤重,讓他半分動彈不得。
他只得伸雙手狠命扣住沈澈按在他脖子上的手。
那只還沒瞎掉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淚來。
趙煜看得瞠目結舌。
他萬沒想到,沈澈剛待自己溫順得貓兒一樣,這會兒出手就要人命。
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只聽太子殿下冷冷的在老六耳邊道:“既然不想活了,孤成全你。”
作者有話要說:
沈澈:解鎖新才藝,喵喵發威~
第42章 誤導
時間好像在這瞬間停滯了。
老六只覺得頸部的疼痛由熱辣轉為麻木,支撐呼吸的空氣越發供給不足,片刻功夫不到,他的手腳已經漸漸發冷。
太子殿下在他耳邊笑道:“孤先不松手,你還有片刻功夫交代后事,只要無關家國大義,不為惡,孤就替你辦到。”
老六嗓子里發出“呵——呵——”的聲音,他不敢喘大氣,生怕想說的話沒說完,就會咽氣。
無數畫面在腦海里走馬燈似的閃過,他想到家里久病臥床的妻子,盼著去學堂的小兒子,還有老母親咽氣前的最后一句話:承諾過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命在頃刻,對妻兒的不舍牽掛,與已逝母親的教誨激烈的對抗著。
他自幼是個不怎麼聰明的人,懂不得變通,也正是依靠這份實誠,他結實了些許有功夫,又缺錢的朋友。
終于在都城摸到一個江湖組織的下游關系,時不時接些小生意補貼家用,諸如上門要債、毆打奸夫之類的莽活,最開始,就只是瞎干。
后來日子久了,小團體逐漸發現,他好像傻人有傻福,因為言出必踐,讓生意多了不少。
當然,需要他守口如瓶的,大都不是什麼光彩事。
但只要有錢,這些生活在底層的兄弟們,誰還顧得了那許多……
直到昨日,有人通過所謂道上的朋友找到他,讓他們去殺一個人。
殺人。
起初他是猶豫的,直到對方給出了天價——這筆買賣做下來,病妻有藥喝,兒子有學上,更有可能,他再也不用接這樣的活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