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道是風流浪蕩客,喝多了酒,尋釁鬧事。
“何人夜斗!”
衛官高喝一聲,小跑著,帶領一眾兵士,圍攏上來。
跑到近前,被嚇了一跳——折胳膊、斷腿、瞎眼……
嗚呼哀哉,哎呦媽呀,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只有那“行兇的惡徒”單手提刀,桀驁而立。
他身后不遠處,還有另一男子,樣貌俊秀極了,只可惜黑紗蒙眼,似乎眼睛不便。
金吾衛衛官腰刀半出鞘,道:“何人?”
這話是對趙煜講的,畢竟傻子都能看出來,現場是他的杰作。
趙煜打量來人,又看一眼一直悶不吭聲的沈澈,才把手里鋼刀往地上一扔,自懷里摸出腰牌遞上去:“給將軍添麻煩了。”
衛官一看,心下大驚,忙把腰牌雙手奉還,道:“不知是刑部尚書趙大人,末將失禮,大人有事盡管差遣。”
他這話一出,倒在地上幾名傷得不甚嚴重的殺手也明顯變了臉色。
趙煜看在眼里,心里便跟明鏡兒似的。這些人的神色,又一次佐證了老六的話,雇他們前來的人,沒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他們。
他向衛官道:“勞煩將軍,將眾人押回刑部去。”
而后,趙煜又道:“這位是太子殿下,勞煩將軍,送殿下回東宮吧。”
說著,他像是覺得自己身上沾染的毒液氣味太難聞了,兩下解開外衣脫下,反手扔回馬車上。
夜風微寒,剛才與人動手出了薄汗,風一凜覺出一絲涼意。
“阿煜……”沈澈趕著這當口,特別沒有太子莊儀的湊上來,全不顧四周有人,“孤不回東宮,先跟你回刑部把事情做個交代。”
“阿煜”這個稱呼,白天被他渾水摸魚喊過一次,這會兒叫得越發如魚得水了。
也就在這時,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子和趙煜身上,兩名傷得不重的殺手,對了個眼神——要逃只能趁現在!
行刺當朝二品高官,一旦進了刑部,哪里還有命在?
其中一人突然暴起。
他肩膀一扭,只聽“嘎”一聲輕響,幾乎同時,手臂以一個正常人難以做到的扭曲角度,脫出金吾衛的控制。
下一刻,他肩膀輕抖,那條看著像是已經關節錯位的手臂,便又恢復了原樣。
這人會縮骨。
金吾衛的低階官兵何曾見過這般江湖伎倆,一時間訥在原地。
也就這愣神分心的片刻,另一名殺手突然暴起。
與同伴不同,他是靠蠻力掙脫控制的。
眼看變故突生,沈澈將不知何時已經脫下的氅衣,順理成章的披在趙煜身上,又順勢將人一拉,掩在自己身后。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熟練得好像不知在何時,做過很多次似的。
第41章 挽留
沈澈不經意的動作,在趙煜心頭輕觸起一片漣漪。
他越發看不懂他,前世今生都如此。
他從沈澈身后跨出半步,目光越過那人平直的肩頭,看掙脫挾制的兩名殺手,那二人身上都掛了彩,以逃脫為目的,就只配合著,聲東擊西想闖出金吾衛的包圍。
衛官高喝一聲:“結陣,拿下!”
可不等兵士們結好陣,趙煜就飄身繞過沈澈,沖了出去。
他隨手抽出一名兵士的腰刀,同時,左手飛出兩枚銅錢。
暗器,正打在那莽漢的膝窩上,瞬間他就半跪下去。幾名兵士借機上前,鋼刀架在他脖子上。
眨眼的功夫制住一人,趙煜又向另一人飄身而去。
其實,趙煜此時火氣已經滅了不少,也并非是要逞能耍帥,而是他看中這人身懷異能,覺得難得。
不忍看他與金吾衛拼命,下手也不禁輕了幾分,剛才拿對手泄憤的戾氣半分不剩。
反倒對方,大有魚死網破之勢,只攻不守,招招向要害。
這心思再容易理解不過了。
炎華刑律,行刺朝廷命官,傷及人命的,誅滅六族;未傷人命的,誅三族。
趙煜與他拆招錯身的瞬間,輕聲道:“不知者不論罪。”
那人一聽,明顯猶疑了,趙煜就借著這當口,刀背反轉過來敲在他手背上。
兵刃頃刻脫了手。
經歷了殺手突然掙脫束縛的變故,金吾衛們打起十二分注意押解。
一路上,趙煜一句話都沒再說。
沈澈也就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側。
待到聲勢浩大的眾人進刑部大門,瑣碎事情安排妥當,趙煜才向不明所以又驚掉了下巴的衡辛吩咐一句:更衣,半個時辰之后,內衙問訊。
衡辛一邊應著,一邊偷眼看沈澈,他怎麼都覺得自己東家和太子殿下之間像是有什麼別扭。
吵架啦?
太子殿下,怎麼一副理虧的模樣呢?
衡辛心里咆哮:你怎麼欺負我們東家了!
不過這心思,也就僅限于腹誹,他尚且不敢直言相問。
再一看自己主子的臉色,看似平淡沒表情,氣壓卻低得讓人看一眼就覺得憋得慌。他又釋然了。
嗯……
東家可以啊,敢跟太子殿下吵架,這小臉子甩得不咸不淡的模樣,讓人看著就覺得……頗有些恃寵生嬌的意味。
難怪近來聽到些流言,說太子沈澈,對刑部尚書趙煜“過分”青眼了。
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但,無論如何,趙煜不吃虧,他就開心。
一旁的太子殿下,不知道自己被衡辛在心里碎碎念,終于開口道:“衣裳等一會兒再換,孤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