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畏懼、小心和怯懦才該是阿彩常態的模樣。
再看沈澈。
他雖然一直扮演著小侍衛的角色,底蘊里卻依然存有太子殿下的底氣,這種經年日久的氣質,其實十分難以掩蓋。
紗罩斗笠遮著面龐,沒人看得見他的容貌表情,但他就只微一轉頭,正面阿彩。
瞬間,小丫頭也不知為什麼,便覺得壓迫感撲面而來。好像那黑紗罩后面有一雙能看到她心里去的眼睛。
不經意的往后退開一步。
沈澈才幽幽的道:“你若是真關心自家姑娘好歹,就趕快給她服了藥帶回去休息才對。”
阿彩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這時左朗已經極有眼色的自納樂坊安排了馬車來,阿彩和幾名侍女把郡君攙扶上車,駕車回府了。
左朗也順理成章的隨車回去了,江吟風卻笑吟吟的站在原地不動。
周圍的住戶,一早聽出風聲不對,沒人看熱鬧,家家關門閉戶的睡覺去。
巷子里,頃刻便靜悄悄的了。
夜風吹過,只有那幾匹受了傷的馬,打著鼻響,在一旁休息。
趙煜沉吟片刻,先開口道:“多謝江兄,剛才沒有挑明我的身份。”
江吟風抱拳笑道:“這些,江某自然是理會得。”
“江兄……為何會在納樂坊打擂?”
江吟風身上的謎團,其實絲毫不比勝遇鏢局的過往少,但他目前乍看干干凈凈的,上件案子,與他相關的人或死或被抓,唯有他獨善其身。
細想,他與江顧帆好像十分莫逆親近。但江顧帆被收押,解送進都城,他半面都沒再與他見過,更無半字的書信往來。
斷得干干凈凈。
趙煜摸不清,他是當真拎得清、斷得凈,身家清白分毫問題都沒有,還是心思縝密得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更甚,還有本事讓江顧帆義無反顧的幫他扛事。
世間事,終歸逃不過人之常情幾個字。
此事,即便因為江游北而無端受累,心里再如何憤恨,最終還是江顧帆救他性命,幫他洗清懷疑。
更甚,那人落得手刃生父,眼看就要赴死的下場。
試問尋常人,哪個能做到如他現在這般靜默?
這人的心,冷得讓人覺得害怕。
可他若真的心冷,又為何對江顧帆托付的一對鸚鵡那樣上心?
為何曾經對他那樣悉心照顧?
幫他調整殘腿,又教他武功。
細想……
這就好像……十年磨一劍。
終于派上用場了。
也因為本質是利用,理智上,他必須跟江顧帆斷個干凈,可感情上,十余年的情誼只得投射于那對鸚鵡?
趙煜背后生寒。
沒人能夠忽略日久而生的情誼。能讓他摒棄這樣的情誼,該是多大的利益或者使命的驅動?
趙煜心思清晰,面兒上緩和,道:“不知江兄今后有何打算?納樂坊那樣的淺塘小池,如何能讓江兄湮沒其中呢?”
話語間,收攏之意非常明白了。
自從郡君的馬車走了,沈澈就又安靜下來,站在趙煜身旁,木雕似的。
一聽這話,木雕突然就開口了:“江兄若是不嫌棄,在下與三法司總捕頭私交不錯,你與他也有過幾面之緣,不如在他手下謀個職務,以江兄的武功見識,假以時日,必能成就大事。”
沈澈也在回溯之前事件的始末,他如趙煜一樣,也看不透江吟風。
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這人不簡單。
他得讓趙煜理他遠點兒。
可為了好生盯著他的動作,又不能太遠了。
思來想去,只想到周重那里是個好去處。
周大人是勝遇府案件的親歷者,交代他應承江吟風,是合適的。
也不知沈澈是怕江吟風不同意,還是怕趙煜接不上茬口,又補充道:“我家大人剛剛上任,便將前一起案件的涉事人收留在內衙,這……傳出去,多有不妥。”
趙煜在一旁聽著直皺眉——
我是得避嫌,但周重這三法司總捕,就不用避嫌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江吟風笑吟吟的同意了沈澈的提議時,趙煜恍然覺得太子殿下像松下一口氣。
終于安排好江吟風,趙大人身披著月色回到內衙。
身后跟著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貼回來的沈澈——身為護衛,要護送大人安然回府才行。
那江吟風此時可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
都把人家收攏到周重身邊了,知道你的身份還不就是這幾天的事兒嘛。
趙煜只是腹誹,沒多費口舌。
因為他知道,就算拒絕,對方也還有不知多少個其它理由等著自己。
索□□咋咋地。
一直走進內衙的月洞門,二人身邊除了阿煥再無外人,沈澈依舊“陰魂”似的,跟在趙煜身后。
趙煜終于忍不了了,回身看他一眼,前一刻還想趕快讓他回東宮去,但驟然回頭,這人消瘦的身形沖擊了視線——勝遇府一趟,他好像比初見時,瘦了一圈,顯得更加高挑了。
但……多少有點像根竹竿子,夜風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趙大人的心就又軟下來了,嘆氣道:“今日晚了,殿下再回東宮舟車勞頓,若不嫌棄,就在內衙歇下吧。
”
果然,沈澈巴掌一拍,高興道:“就知道你會心疼人,孤確實累得很,不用照應,這地方門兒清,”